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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残雪至,梅香四溢,梅枝却只见花蕊不见花瓣。风起刮过残雪,把原本挂在枝头的花瓣尽落至满地。
暗香流转,却被一身血气的禁军匆忙撞至满院四散,禁军过处,便留下点滴红,在残雪白茫中,化作一朵朵红梅。
禁军为首的男子披甲持刀,神情肃杀,顺着青石砖往院子尽头快步前行,青石板砖尽头是内卫府的地牢大门。
门口站着两名全身黑甲侍卫,向男人低头问候。
“景大人。”
“把人带进地牢,大阁领何在?”男子抬手轻挥,紧跟在其身后的禁军拖出一人。
那在雪地中形成一朵又一朵妖艳的红梅,皆是从此人衣摆上滴下。
“回景大人,工部员外郎携外室逃跑,中郎将大人在明堂门往来出入菜贩的运货车上发现乔装的二人,送到了内卫府,大阁领正在审问。”
对话之间,一名侍卫推开地牢大门,正欲把人拖入,不料此人突然发力,把架着他的人推开,撒腿便往外跑去,为首男子正想迈步追赶时,身旁突然一箭从他身后而发,直直射穿了那人的膝盖骨。
一声惨叫划破院子中的幽静,随即便是噗通一声重物倒地声,满脸血污的男子抱着鲜血淋漓的膝盖在残雪中打滚,滚烫的鲜血把残雪化开,把男子泡住。
惨叫尖厉,就像垂死动物似的,
为首男子皱眉看向倒地男子,这时一个低沉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聒噪。”
为首男子立刻单膝跪在地上,众人闻声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跪下。
“拜见大阁领。”
来人身着黑裘披风,看着似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单看样子清秀斯文,倒像个读书文人。脸上轮廓深刻清晰,一双剑眉,眼珠应是极亮的,但却总被那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遮挡着了一半,偶尔抬眸,便带着与面容不符的冷意,打量扫过,便看得人心里发寒,嘴唇上薄下厚,原是一重情义的面相,却被那双眸子凭空添了点凉薄的味道。
“景林。你跟你的人,等下领十军棍。”
“景林领命。”
男人从景林身边走过便道:“起来。”
径直走至院中蜷缩成一团的血人身前。
血人吃力抬头,午时的日光洒落在来人身后,使他无法看清来人面容神情,但他知道这人是谁。
“沈渡!我是工部侍郎,你居然敢对我用私刑!我要禀明圣上,治你一个大逆之罪!咳咳......”
像是气极之极,被自己唾沫噎到,咳的极重。
沈渡嘴角轻弯,蹲下了身扶工部侍郎在雪地上坐起,伸出手轻拍着对方后背,像是为对方顺气似的。
工部侍郎气顺后看沈渡此行径以为对方像是怕了,便带着几分得意地接着道:“治你个满门抄斩,哦,对了,我忘了。”
工部侍郎对着沈渡扯起了个笑容,他其实浑身痛极了,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便由衷的开心,即便笑会牵扯到脸上结了浅痂的伤口裂开,他也要开怀大笑。
“本官忘了,你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已经斩无可斩了。”
沈渡抬眸,下一瞬,寒光一闪而过,工部侍郎的双颊上出现了两个血淋淋的大洞。
工部侍郎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沈渡,随后双手扶脸捂住了血喷涌而出的地方,欲想说些什么时,发现脸颊透气,没法发出响声。
“圣上任沈渡为大阁领,统领禁军和内卫府,此次明堂失火,妖言蛊惑现世,圣上命我十日内查清明堂失火一案。而......”
沈渡站起身,把那支刚刚穿嘴而过的断箭头随手丢弃在一旁。
似是很嫌弃一般地揉搓着沾到血渍的手指,身旁的景林适时地递上了手帕,沈渡接过缓慢地擦起来手,接着道:“而工部,则负责明堂的建造,而你工部侍郎,则全权负责明堂的建造和维护。沈某不知查你,有何大逆之处。”
工部侍郎把心一横,双手成拳用力抵住了双颊的血洞,终于说话有响声了。
“那也轮不到你,鉴察院...有范......”
沈渡把手帕随手丢到了工部侍郎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圣上把案件交给了沈某全权负责,那沈某定当尽忠职守,来人,把工部侍郎“请”进去。”
沈渡加重了个请字,景林点点头,眼神示意禁军众人把人架走。
“沈渡!你就是武周的一条狗!”
骂声随着人渐行渐弱。
“大阁领,需要叫郎中来一趟吗?”
“嗯,除了工部侍郎外,顺便也帮那位让原配妻子替他被审,自己却带着外室逃跑的负心汉,治治他胯下那根烂肉,别让他憋死在我这大牢。脏了我地方。”
沈渡抬头,眼睛虚空,似是在看着那棵已经只剩枝干的梅树,也似什么都没看。
景林知道个中缘由,便不出声,敛了心神,垂下眼站在沈渡身后,静候着。
“抓工部侍郎时可有阻碍?”沈渡声音响起。
“鉴察院来人了,不是范大人。但并无阻拦,我们抓人,他们似是搬书。”
“搬书?”
“是的大阁领。”
沈渡低头,把玩着指头。
轻笑一声。
“看来他也猜到了。”
***
三日前,明堂大火。不巧当晚吹着北风,导致火势迅速蔓延,几乎把整个明堂烧毁。火势之大,惊扰圣驾。
火势熄灭后,金吾卫进内查找起火线索时,发现明堂正中央印着四个大血字。
“牝鸡司晨”
圣上震怒,责令内卫府十日内要缉拿妖言惑众之人,追查明堂失火真相。
沈渡领旨后,则先到明堂转了一圈。
却意外遇见了一张老面孔。
旁边恰好路过了一群宫女,见到了二人便低声窃窃私语地说着这黑罗刹白无常都来这了,看来这明堂真是不祥之地。
沈渡耳力出众,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白无常,是沈渡的“雅称”。
而这黑罗刹便是面前这一位的“别称”了。
“范大人。”
监察院御史中丞范闲。
残垣断壁之间,只见一名白衣男子蹲在地上不知在查看着什么,闻声头也没抬,便回道:“沈大人。”
二人便再无言语,沈渡踱步走过白衣男子身后,径直走向明堂中央。
血红色的大逆之词已经被刻意清洗干净,明堂中央的干净整洁显得与周边就形成的焦黑泥浆格格不入。
“火应该便是从这而起。这边金丝楠木外层焦黑要比其他地方的严重。”
白衣男子伸手抹开碳灰,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在一片焦黑泥地里站起了身子。
这人的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的,吐字缓慢清晰但却不黏腻。
沈渡回头看向了白衣男子,恰好白衣男子也转过身子看向沈渡。
白衣男子往洁白蹭亮的明堂中央走近两步,但却停在了台阶之下,与那明亮洁白一步之遥。
沈渡也走向了白衣男子,停在那台阶边缘。与站在焦黑混乱中的白衣男子只差一步。
一黑一白,两人对立而站。
仿如太极图中的阴阳二极。
在阴区中独自而站的阴之阳与阳区中巍然不动的阳之阴。
在颠倒黑白中,独立不迁。
“沈某冒昧,范大人缘何在此?”沈渡眼角余光一扫白衣男子所说方向,收敛眼光时无意看到白衣男子衣衫下摆沾上了乌黑的泥渍,一片白色中的黑点,特别扎眼。
白衣男子不答,只回了个一如既往带上几分吊儿郎当的笑容。
男子一身金线白衣剪裁贴身,显得身型单薄。年纪也不过二十八九,随着笑意舒展,眉目俊朗。
虽是笑,但双眼全无笑意,直勾勾地盯着沈渡看。
一旁内司总务徐婉抬眸看了下两人,轻咳一声。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圣上口谕召见二位大人,请随我到御书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