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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你帖子上奏的,可是真的?”御书房内,武皇用手头撑在龙椅扶把上,把奏帖轻扔回到桌面,随后手指轻揉起额头。
徐婉走近递上了一杯暖茶,武皇轻点头接过抿了一口,徐婉借接茶杯,顺势收走奏折放回到批阅盒中。
武皇察觉徐婉动作,知晓徐婉的小心思,轻叹了口气,手指指向徐婉,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口气:“你啊你。罢了,起来说话吧。沈渡,你也是。”
“谢圣上。”二人同声。
“圣上,微臣在火后已检查过明堂残垣,并与三年前的明堂图册进行了对比。发现现存的明堂残垣的主支撑木柱确实与原图册内标注的不同。而且微臣刚刚发现,金丝楠木的内部原本应以铁汁浇筑,但如今断木面里掺着的是芦苇絮。所以明堂火势之猛,除了风向,可能还有此缘由。”
范闲语速不快不慢,字字清晰,沈渡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武皇轻哧一声,摇了摇头:“范闲啊范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范闲弯腰作揖,低头回道:“微臣字字属实。”
“三年前,朕下令建明堂,由工部礼部主建,鉴察院行监管之则,明堂建成。三年后,明堂失火,你一个鉴查御史中丞来跟朕说,这个由你们鉴查院全程监管的明堂,实际是以次充好,滥竽充数的?”
武皇手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桌面,接道:“你是来戏弄朕的吗?”
御书房内众人见龙颜大怒,纷纷跪下请罪。
良久,武皇叹了口气。
“范闲,沈渡。”
二人同声:“臣在。”
“十日内,朕要你们二人把明堂失火的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包括三年前的,一五一十给朕全查出来。查不出来,提头来见。”
二人一顿,随即叩首。
“臣领命。”
跪谢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跟着太监的引路,离开皇宫。
范闲走在沈渡的身后,低头看着沈渡的背影,似是在想着什么入了神,连沈渡停住了脚步也没留意,径直地撞向了沈渡的后背。
二人身高相差无几,范闲因思考而低着头,于是额头便撞向了沈渡的后脑勺,硬碰硬,两人都吃痛捂住自己发疼的地方。
“沈渡!”范闲往后退了一步,天生的长卷发随动作轻摆,灵动且洒脱。
沈渡捂住后脑闻声转过身子,看面前的始作俑者恶人先告状,无语至极。
“范闲,这恶人先告状的脾性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沈渡挥挥手,示意太监回避。
“何止这个,我什么都没变。”范闲头微仰,像很骄傲地回道。
“集鉴察院名师大成的范闲范大人,不至于连我都躲不开。说吧,想说什么?”沈渡移开目光,没顺着范闲的话。
“你也没变,还是这么聪明。”范闲嘴角微扬,不待沈渡回话便紧接道:“鉴察院的账,我自行会处理,你只管调查明堂失火和谁人所写的妖言惑众。届时我会把调查结论双手呈上,你跟圣上汇报即可。”
沈渡蹙眉,听上去是个很慷慨的买卖,但他却感到怒意。
这人是一点关系也不愿和他扯上,哪怕是圣上下的旨意让二人合作,他情愿让功,也不愿与他共事。
思至如此,脸色不禁更黑上几分。
范闲发现沈渡神色不对,以为对方嫌活太多,紧接着道:“那我把妖言惑众的人也抓了,直接到时候给你捆来让你审,这样总行了吧?”
“范大人,这是要准备治我一个不尽不实之罪了吗?你们鉴察院都是用这种好手段来谋害忠良?”沈渡轻甩袖摆,把手背到后背,挑眉看向范闲。
范闲不语,脸上笑意一点点淡去,一双眸子如勾般注视着沈渡。
陡的,双肩一松,叹了口气,柔声地道:“阿渡,这趟浑水,不值蹚。听师兄的,好吗?”
“范大人,自重。沈某一家早已满门抄斩,沈某戴罪之身幸得圣上开恩,得以苟延残喘。沈某的......”
沈渡向前一步,直视着范闲双眸,一字一顿地道:“师兄早死了。”
随后没给范闲说话的机会,径直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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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失火的背后与工部的关系密不可分,虽说范闲可恶,但此话不假。
回到内卫府后沈渡便吩咐景林把监视工部众要员的记录翻找出来呈上,不一会儿,景林带着二人手捧着厚厚的书册进来,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行婢女和小厮,与那三人不同的是,小厮婢女都是来掌灯的。
沈渡的眼有雀目之症,但因他听力极好,在他目不视物的时候也能听音辩位,所以他隐瞒的很好。众人只当沈渡常年公务繁忙,喜不分昼夜地查阅案卷,于是刻意把周遭之所都点上火烛让满屋亮如白日,好让众人随时能让他调度。
并未把这习惯喜好与他眼睛有眼疾联系上。
眼睛长期处在光亮刺激下,沈渡晚上眼睛总是会泛红,看一阵就得闭目养神一段时间,否则便会容易发干发疼,所幸两个时辰过去,他已经从中理出了一点线索,线索指向为工部侍郎。正打算休息一下双眼,于此同时,景林扣门,递上了一封信。
“大阁领,这是一小童送来的,人跑走了来不及追。”
景林违心道。
沈渡睁眼看了眼景林,接过信件拆开,看到字迹后,便把想让景林去吃军棍的想法按下了。
“嗯,那有空多勤练吧。”
“勤练什么?”景林不解。
“练练说谎。走开,挡光了。”沈渡摆手。
景林习以为常地装没听见,退到了一旁。
信上只写了工部侍郎四个字,内里还有一个用布帕包的仔细的小包。
沈渡打开一看,是几朵杭白菊。
色泽洁白,虽以风干,但香味依旧浓郁,看的出来是主人精心照料而来。
沈渡看字迹便已知这信来自范闲的手笔,但看着杭白菊侧头,似是有些不解。
景林撇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语气带上几分公事公办地道:“《神农本草经》所说,菊花,味苦甘,主风,目欲脱,泪出,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这杭白菊一看便是上好的品种,且等属下去为大阁领泡上一壶上好的菊花茶。”言罢正欲去拿布包时,沈渡手指捏着花蕾点点头:“范闲这么说的?”
“嗯,范大人是这么说的。”
景林快人快语,瞬间察觉自己把自己给卖了,拿布包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景林,你是多喜欢军棍啊?”沈渡看着手指间捏起的一片花瓣,语气淡然地说道。
景林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跪下:“属下不敢,属下不喜欢,属下知错了。”
“说吧,这次又怎么赢你了。”
“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一边如你,一边如我。”
沈渡微微睁眼,表情严肃地思量了一番,对景林道:“你回的什么?”
“属下回的夕字。”
“何故?”
“红绿交接,风雨交接,你我交接,不是都是多出一半吗?多字少一半,就是夕字,但是范大人说不对,而且他说跟大阁领说,大阁领会告诉我正确答案。”景林有点不忿地回道。
“字谜面的答案是平分秋色的秋,但如果......”沈渡一顿,没接着说下去。
随后摆手,接着道:“出去吧。”
沈渡目送景林离开,看着信件上的字迹,低低地笑了一声:“可怜楼上月裴落,空自惜别无因由。师兄,你到底是敌是友?”
明明已即将冬末,窗外却细雪飞絮,就如当年他拿着血书跪在宣政殿前喊着“罪臣沈秉烛之子沈渡,检举我父。罪犯欺君,通敌叛国。”
而让他父亲沈秉烛坐实通敌叛国的证据,正是他那“好师兄”范闲的鉴察院,亲手递上去的。
沈秉烛被斩首,满门妇孺子女被锁入罪容所,贬入奴籍。
沈渡娘亲体弱,收入罪容所不久便辗转病榻,沈渡多次想方设法地想联系他的师兄,希望他师兄能救他娘亲于水火。
苦苦支撑,只因当时抄家时,范闲的一句:“活下去。”
到了沈渡娘亲弥留之际,范闲终于来到了罪容所。
把沈渡赶出了房门,不知与沈渡娘亲说些什么,等开门时,他娘亲却已咽气。
沈渡含泪地跪在地上求着范闲能救他的娘亲一命,范闲却推开沈渡,转过头去置之不理。
只在他娘那逐渐冰凉的身躯旁边放下了一个空白的卷轴。
那夜,沈渡的雀目之症发作,目之所及,漆黑一片。
脑中只有范闲的那句:“师母遗言:沈渡,检举你父,活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