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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多前,生命刚刚起步,作为一家小公司,靠中成药萃取的技术在市场上活了五年,一直没有什么起色。直到人类基因计划的提出,黄林易的加入让这个市值不过十几亿的公司至今变得不可估量。
三十年前的一个雨夜,黄林易带着那一份数据,冒着发现就会被枪毙的风险,进行了人类首例活体基因剖析实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黄林易或许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当年实验室的人员在两年间都陆陆续续发生了意外,连同他那个大学的好朋友,被称为生命双翼的另一翼许叶明也失了踪,直到五年前才被确认了死亡。
编号003,魏国沣,36岁,来自一个名为南扶的小县城。
三十年前的一个雨夜,他从一座全玻璃装修的实验室里被运出来,装进裹尸袋准备二次毒化之后火化,然而裹尸袋里面的人在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的二十分钟后,突然在毒化室醒了过来。那个在编号003的试管里躺着的骨灰样本,正是两个星期后被警方通报失踪了的生命公司的废品处理员工。
魏国沣回到南扶,改名换姓,取了当地最多的一个姓,傅。还跟一个农村妇女结了婚,一年后生了个孩子,叫做傅酉。只希望他能像蜉蝣一般,渺小但长远,生生不息。傅酉四岁,魏国沣在家中发病,四十岁便死去了。母亲一向无病无灾,竟然在几天后跟着一块走了。
四岁的傅酉饿了两天,在村支书家吃了一碗稀粥之后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只记得被一群身着白色衣服带着防护服的人带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黑衣紧攥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却抓不住任何任何,他睁眼看向那个男子,如女子般的容颜,那两颗魅惑的眼睛挂满了泪珠,煞白的唇瓣微微张着,许太秀正唤着他的名字——“傅酉”。
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么紧张那么不舍。
黑衣活了三十五年,一直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回想起那蟒蛇的图腾,住了将近七年的透明的玻璃房间,隔着玻璃看他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无数个日夜说不出口的寂寞,种种灾难和痛苦……当那一滴温热潮湿的眼泪落在他的脸庞上时,仿佛都释然了。
黑衣轻轻动了动嘴角,不再说话,顺着路途的颠簸,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放心吧,他死不了的。”曾玉龙包扎好伤口,子弹打进了他的左小腿,不深,他消毒之后直接拿刀挖了出来。“我看过了,不是之前的特制子弹,拥有融化基因能力的变异人是可以量产出骨髓细胞的,何况他还没到40岁,不是打到脑神经就行,他身体穿个洞都行,哭个毛线哭。”
“先找个地方把他的子弹拿出来。”樱福开口道。
埋古镇,原名埋骨镇。开放之后人们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于是改名为花垣城,结果改名当年整个镇的农作物都被蝗虫害了个精光,又连续干旱了四年。后面一个半盲的老道士说这名字犯了埋在这里的某位大鬼的忌讳,让镇民把名字改回来。镇长不听劝,没改。
第二年,地震了。埋了许多人,镇长也在地震里面死了。
新镇长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城旁无人庙的拆迁计划书给撤了,还新装了一个临庙,允许人们逢年过节去游会。镇名改成“埋古镇”,埋葬过去,也纪念过去。次年,雨水充沛,作物丰收,埋古镇的无人庙也成了一个传说。
埋古镇有十里水稻田,十里长河入长江,也有十里长街,闹市的时候满街都是鲜花和灯,街上的路灯都是昏黄色的,最繁华的路段甚至不需要开灯,卖花灯的小贩足足有二十多家,有一半货物都是用明火点燃的纸灯笼,跳跃的火苗发出黄光和热量,人声的喧闹,煎饼果子摊、包子摊、冰果和臭豆腐,下油锅的瞬间所有的热量都在汇聚,随后化成行人嘴里哈出来的热气,化成白雾升腾进夜空里,繁星固定在黑夜的苍穹,又不甘于此,于是它们一闪一闪,用千万年的时间蓄力向地平线飞去。
走在这里,你会有穿越过去的错觉,找到灵魂的前世,找到安息的宁静。
樱福对这个地方有天然的熟悉感,可惜她不会记起来真正关于这里的任何事情,包括她的身世和家人。生命当年在002001批次上倾注的心血,是不可想象的。
“导航没有显示这里有医院或者诊所啊,”许太秀语气里夹杂些急躁,他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只是这次他的语气极不友善:“这他妈的什么破地方!”
黑色的轿车驶入商圈,再往前就是新街了。新街设有路障,只许人行,不许车驶。
“要掉头吗?”曾玉龙这下也不确定了,他并不认识这个地方,只是之前在报纸上见过,他还记得他妻子跟他说过,等放长假的时候过来这个地方看一下,她喜欢花灯,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学校举办的中秋花灯会上。
樱福摇了摇头,深处的记忆在翻动,妄想突破枷锁来到她的表层意识。新街的烛火,从里向外发散,在远处看上出仿佛太阳的光晕,看得人有些出神。
汽车停靠在大道一排的临时停车点,曾玉龙给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两张车牌,字母F被他抠了下来替换成当地的W,这块车牌看起来分明是一块铁皮自然铸成的。随后,这张看起来再自然不过的牌子直接贴在了原有车牌上面,不着痕迹得连樱福都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技术,只不过她从来没想过要做这些——替换车牌隐匿,曾玉龙比她想象中还要细心得多。
黑衣的腹部已经不再流血了,浅红色的液体挂在衣服上,远远看上去倒像是流了汗,只不过位置不自然。许太秀先是将他横向抱起,下车之后,为了看起来更自然,就将他整个人翻了个面,背在背上。曾玉龙从驾驶位不知道哪儿又拿了几瓶酒,从远处看上去,这些人倒像群是刚喝完的朋友。
“老板,开间包厢。”曾玉龙嘴里吐出一口米酒味儿。
坐在服务台的男人闻声后连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看众人,几乎一瞬间,笑脸就变味儿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没有包厢了,”他还是维持这那个笑容,挺拔的肚子因为起身的踉跄还有些震动,“您看看要不要去对面的茶摊?”说完便坐了下来,不带一丝犹豫。
这间日式茶肆来往的人不少,并且客人看起来个个光鲜亮丽。其中年轻人占大多数,俊男靓女有说有笑,说是茶肆,这里更像是高级会所,服务台后面的“至尊威士忌”海报以夸张的大小铺满整个广告位,六位数的价格赫然墙上。
一个女人背着一个男人……
呵,一个喝二锅头的酒鬼。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女孩子
啧,穷得出奇。
“一个女人背着一个男人,一个喝二锅头的酒鬼,还有一个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女孩子,穷得出奇。”樱福开口到。胖男人听完点了点头,迎了一声,就是。
随后,翻账本的手僵直在空中。
“我不仅知道你在怎么想的,我还可以杀了你。”她又开口道,语气极其缓和,没有任何的威胁。无辜的感觉从她有些灰色的眼睛里透出来,若你胆敢凝视,这个眼神又会让你觉得害怕,就像黑色纯到一定程度,人看久了就会产生恐惧感。同样的,这样纯净的眼睛,像人类又超越人类,恐怖谷效应就会发挥作用,但是仅仅那些瞬间来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些话是从这样的眼神里说出来。
“别犹豫老板,要知道我本来可以直接杀了你的,要珍惜机会,有钱没命花才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吗?”曾玉龙嗳了口气,酒气让他的脸颊发红,但字字清晰。
“不杀你,只是因为你还有用处,完全不是呃~我觉得你无辜。”
“刚刚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意念控制他,就像你在工厂里那样。”曾玉龙漫不经心地开口,包厢里上了许多洋酒,他都不喜欢喝,于是尝完一口就重开一瓶,满满当当摆了半个桌子,黑衣被摆在了沙发上,许太秀正在准备取子弹的工具。
“是对普通人没用吗?”
他并不清楚厂里那些人是不是变异人,他对于变异人的感知能力不够强,这些年喝酒之后感应力就更差了,加上当时两者距离不小,对于领头的杨吉他也甚是陌生。
许太秀看过来,虽然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但是他刚刚也有些疑惑,白姐既然可以直接控制普通人的行为,刚刚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再加上,有独立意识的话,难保这个老板不会做出其他事情,最好的办法就应该是让他成为一个傀儡。
“我不是神话英雄,没有意念这一说。我能控制的只不过是细胞,你可以理解我为病毒,每个人的免疫能力不同,我能控制的程度也就不一样。”
“这个胖猪,‘免疫能力’很强吗?”终于找到了一瓶稍微能喝的酒,他说完就喝了起来。
“你不觉得他无辜,白姐是个至善的人,普通人受白姐基因力长时间干扰的话,端粒会在短时间内极速萎缩变短,不是折寿就是癌变。”许太秀接话道。
其实他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村长之前说过,变异人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动用基因力,否则会给对象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基因力越高,这种伤害就越大,除非最后化纯,基因能力会突破所有枷锁,最后成为整个生物圈的神,决定所有细胞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