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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当下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处远离人群、偏僻寂静的山岗。虽说此地看上去有些荒芜寂寥,可放眼环顾四周,入目皆是郁郁葱葱的碧绿灌木,其间还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几株稀稀落落的桃树。微风拂过,桃枝轻摇,倒也有着别样的自然韵味。
附身的这具躯体,瘦骨嶙峋的程度着实令人咋舌,我暗自想着,恐怕就算是在三和那地方以瘦闻名的“化骨龙”,和这副身子比起来,都得逊色几分。我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双腿发软,实在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于是便在周围寻了一棵人少些的桃树,慢慢靠了过去,缓缓坐下。周围的乞丐们,个个面色蜡黄,身形憔悴,嘴里哼哼唧唧地发出微弱的声音,那声音里满是生活的苦难与无奈,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悲戚的哀歌,在这空旷的山岗上悠悠飘荡。我实在是疲惫不堪,闭上眼睛,只想先稍作休息,等缓过些精神来,再好好琢磨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很快就被无情打破了。这些乞丐们似乎毫无羞耻之心,随地大小便,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夏日里燥热的风不断吹过,裹挟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骚臭气味,直直钻进我的鼻腔,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一点儿就吐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脏乱差到极致的乞丐窝,我不禁思绪飘飞,不由自主地怀念起2018年在三和劳务市场边上住过的那10块钱一晚的旅馆。虽说那旅馆条件也极差,狭小的空间里,七八个浑身脏兮兮的“三和大神”挤在不到10平米的上下铺多人间里,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脚臭、鞋臭、汗臭、屁臭,甚至还有狐臭,那味道简直让人窒息。可即便如此,至少那里不会有这刺鼻的大小便恶臭啊。
想到这儿,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丽丽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回了老家,还是已经和房东的儿子在一起了。回想起前天晚上,我们折腾到凌晨4点,她要是因此怀孕了可该如何是好?唉,算了,还是但愿她能嫁给房东的儿子吧!这样一来,说不定我的后人将来还能当个房东呢。想到这儿,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一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后,我心里竟也慢慢释然了。毕竟我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三和大神”,对于爱情,又还能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呢?
也不知道“半仙儿”和山东张这两个老哥,今天有没有找到日结的活儿。我猜,今天整个三和人力市场的人肯定都在热烈讨论昨晚龙华汽车站撞死人的事儿。网吧里的人、游戏厅里的人,还有小旅馆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竟然穿越了!说实话,我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窃喜。
毕竟,倪咥迪原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因为生活中的一些变故,导致我28岁了,依旧无车无房,没有孩子,也没有妻子。往上数九代,家里都是普普通通的无产阶级,没有任何家底。我每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这世间苟且偷生,混一天算一天。
看来真是老天有眼,知道我心有不甘,所以才又给了我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可是老天爷啊,您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啊?让我穿越回哪个朝代不行,偏偏把我送到这小冰河期刚过的明末。我还记得山东张曾跟我讲过,明末时期,北方干旱严重,还闹起了蝗灾,大片庄稼颗粒无收;南方则是洪涝灾害频发,洪水肆虐,百姓苦不堪言。连年的饥荒,使得饿殍遍野,处处都是人间惨象。国内盗匪猖獗,四处烧杀抢掠,叛乱也此起彼伏,社会动荡不安;国外呢,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野心勃勃,连年侵犯边境,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南下掠夺。
而当时的皇帝朱由校,一心痴迷于木匠活儿,每天只知道和他的奶娘客氏厮混在一起,玩着那些不伦之事,完全不理朝政,把国家大事抛之脑后。朝堂之上,代表江南士绅利益的东林党人,表面上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沽名钓誉,整天只想着争权夺利,荒废朝政,排除异己,拉帮结派,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国家财政亏空严重,百姓生活赤贫如洗,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可那些江南士族却个个富得流油,富可敌国,过着奢靡的生活。
皇宫里面,大太监魏忠贤和客氏狼狈为奸,相互勾结,蒙蔽皇帝的耳目,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肆意妄为。他们操纵着官员的生死任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把整个朝廷搅得混乱不堪。
我心里暗自叫苦,这可真是个死局啊!到底该怎么破解呢?我不禁心想,要是“半仙儿”在这儿就好了,他那么聪明,对易经八卦又颇有研究,肯定能想出破局的办法。
就在我满心忧虑,胡思乱想的时候,“当,当,当”,三声清脆的锣响骤然响起。原本还无精打采、哼哼唧唧的乞丐们,像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瞬间来了精神,一窝蜂地朝着官道方向狂奔而去。我又累又饿,身心俱疲,实在是不想动弹,便依旧躺在树下,懒得去管发生了什么事。
“喂,老弟,快起来啦,有吃的啦!”一个路过我身边的三十几岁的中年糙汉,轻轻踢了我一脚,大声喊道。我这才意识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于是便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悻悻地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一走上官道,我就看到那些乞丐们全都整齐划一地齐刷刷跪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有操着河南口音的,有带着湖北腔调的,还有说着陕西话的,各种口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雷老爷……大老爷……感谢雷少爷……祝雷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在众人匍匐跪拜的前方,摆放着十个大筐,里面装满了馒头,每个馒头上还点着鲜艳的红点,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哪家办喜事用的。筐子后面,站着一个神情干练的老者,老者身后,还跟着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我刚走到人群后面,就见一个胖胖的家丁,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我,厉声喝道:“后面那个臭要饭的,见了我们雷大管家,怎么还不跪下!”
我可是堂堂正正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90后,从小到大都没给别人跪过,除了家里的长辈。现在却要为了几个馒头,向这些陌生人下跪,我心里顿时有些犹豫和抗拒,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那个瘦子,愣什么愣,说的就是你!”那个胖子家丁见我没反应,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再次大声吼道。
我看着那胖子恶狠狠的模样,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暗自想道:“他妈的,不就是几个馒头吗?还想让老子给你下跪,门儿都没有!”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一只手猛地扯住我的衣衫,用力一拉,我一个踉跄,直接被拉倒跪了下去。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先前提醒我有吃的来了的那个汉子。
他见我一脸不满,赶忙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跪就跪吧,先填饱肚子要紧。”
这时,那个老管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昨天是我们雷老爷公子大喜的日子,因为往来迎来送往的客人太多了,老爷担心你们这些乞丐在洛阳城中冲撞了客人,所以特地差遣衙役把你们都请到了这风景秀丽的桃花岗。如今喜事已办完,老爷开恩,让我送些馒头来给你们充饥。这顿饭吃完之后,你们就可以自由去讨食了。但都给我听好了,切不可再去做那些鸡鸣狗盗的坏事!”
老管家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拿去吃罢!”瞬间,一筐馒头眨眼间就没了踪影。等我好不容易挤过去的时候,只扑了个空,六个箩筐早已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剩下。我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奶奶的,白跪了!”
那个大汉见我一脸沮丧,便悄悄递过来一个馒头。我定睛一看,好家伙,他怀里鼓鼓囊囊的,竟然塞了七八个馒头。我也没跟他客气,心安理得地接了过来,说了句:“多谢,老哥。”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古代人手工制作的喜宴馒头,味道还真是好极了,麦香四溢,口感扎实。
在前往洛阳城的路上,我和大汉结伴同行。我看这大汉身材魁梧壮实,心里猜测他以前不是干屠户的,就应该是个铁匠。而且他为人质朴憨厚,热心肠,一看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他收在自己麾下。于是,我主动和他攀谈起来,一番交谈之后,我得知他名叫吴六七,原本是襄阳的一个佃户,农闲的时候,也会帮大户人家屠猪宰羊赚些外快。可谁能想到,连年天灾,庄稼一点儿收成也没有,家人都被活活饿死了。地主还趁机强行霸占了他的房子抵租,他气愤不过,一气之下打断了地主儿子的腿,无奈之下,只好一路乞讨逃到洛阳,本想着投奔亲戚,可没想到亲戚一家也出门逃难去了,他走投无路,最终沦为了一名职业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