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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我那继母！”魏纾意攥紧袖子，正色道：“魏家如此恨我入骨的唯有她。可那日她被我打伤，断无余力偷换檀香、祠堂纵火、制造混乱、传播流言，除非——”
“除非她背后另有高人。”江栩猛地捶向床柱，震得铜灯台叮当作响，“火场里凭空现声，檀香混着甜腥，流言一夜之间散遍长安……这般手笔绝非后宅妇人能成。”
江枞指尖轻叩桌案，青瓷茶盏随叩击声泛起涟漪：“如今三难齐至。其一，魏姑娘被困松鹤堂难查真相；其二，祠堂灰烬中难寻物证；其三……”他看向江栩，“陛下要你立下军令状，寻蛊毒解药，抓幕后真凶。我看你其实是想请魏姑娘帮忙的吧。但如今看来，魏姑娘自身都难保了。”
听到这话，魏纾意忽觉寒意彻骨。此事如此周全缜密，背后不会有萧应忱的手笔吧。上一世，郑家可一直暗中与他有所往来。
“我倒有个法子！”江檩忽然旋身落座，腰封环佩撞出清脆声响，“明日我便向父亲请命，护送纾意回药王谷暂避。对外只说江家要借药王谷之力研制解药，魏氏族老总不敢拦朝廷要案。”
“不可！”江栩与魏纾意异口同声。少年将军攥住衣袖，指节发白：“那控蛊女子精通苗疆秘术，纾意是唯一能辨蛊毒之人。若此时离京……”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少女手上尚未痊愈的灼痕，喉结艰难滚动。
如今魏纾意已经入局了，离开长安，萧应忱定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药王谷。逃不是办法，只能想尽办法将萧应忱斗倒。
“或许可请永宁王相助。”江枞沉吟道，“他乃陛下亲封的永宁郡王，又是陛下的亲外甥，在朝中任光禄勋，地位显赫。他和阿栩自幼一同在皇后身边教养，情同手足，与我江家交情匪浅，若由江家请他出面警示魏氏族老……”
“不可！”魏纾意厉声截断，惊觉失态后又放软声调，“江家与永宁王的情分，不该耗在此等私事。”她望着江栩困惑的眼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该如何告诉他们，此刻他们深信不疑的挚友，会在不久的将来笑着将江氏满门送入地府？
“何须费心查什么证据？”江檩忽然轻笑，“既然族老咬定是‘魏家逆女’触怒先祖，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她指尖挑起魏纾意的下巴，戏说道，“你继母能做出祠堂异象，我们便让这场火再烧旺些。既没明说‘魏家逆女’是谁，那我们便把你妹妹也拖下水。引火自焚，郑莘可不得出来澄清此事？”
“阿姊是说……祸水东引？”江栩眼睛倏然发亮，“郑莘为保魏纾宛定会自乱阵脚，届时幕后之人必会现身善后！”
而后他又激动地说道：“明日我便暗中遣人到教坊司传曲，把‘魏家家宅不宁，祠堂显灵惩奸恶’的故事编他个十八折戏。”
“荒唐！”江枞紧握的拳头轻轻落在江檩的头顶，又重重捶向江栩的肩头，责备道：“阿檩，阿栩胡闹也就罢了，你怎的也胡闹起来了。你们这么做，魏家两个女娘日后该如何在长安城行走，如何寻个好夫家？”
魏纾意凝望案头跳动的烛芯，忽见火光中浮现萧应忱似笑非笑的脸。前世他便是这般笑着，残杀了她的同门，虐杀了江栩，逼死了她的外祖和舅舅，最后逼死了她。若此次流言真是他的手笔……少女猛地攥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亦浑然不觉。
“纾意？”江栩慌张撕下衣巾要为她包扎，却被轻轻推开。
“江二姑娘此计甚妙。”魏纾意拭去掌心血珠，勾起冰凉笑意：“郑莘既要演这出天罚的戏，我便送她个满堂彩。若是明日国公府的观音像突然泣血，正好滴在魏纾宛的福牌上，岂不有意思？”
江栩扯下腰间玉佩塞进她染血的掌心，冰冷的羊脂玉握在她的手心，让她伤口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我让裴言暗中潜入国公府，有何需要你便嘱咐裴言。”江栩安排道。
“不了，你已立军令，需速决蛊毒案。你还是让裴言拿着我的白泽令和蛊虫到致和堂，让他们传讯我舅舅，或许能尽快帮你寻到解药。”魏纾意叮嘱道。
“那你……”江栩并不放心让魏纾意独自回去面对魏氏族老和郑莘，便说道：“我从北军挑些个好手给你……”
江檩忙打断他的话：“何须动用北军？明日我便陪纾意回国公府。”
“你？”江枞与江栩异口同声质疑道。江栩上下打量着江檩，言：“你不会是想看这热闹吧？”
“当然不是！长庚喜欢纾意，我也喜欢。纾意如今有难，我自是要帮她。当年陪皇后姑母去行宫散心，连她身边的林嬷嬷都没识破我的婢女装扮。更何况，自己想的戏码——总归要亲眼看着才有意思。”
“这倒是个好主意！”魏纾意倒是没想到江家这位大才女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倒是和江栩如出一辙。
江枞闻言，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既然魏姑娘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吧。女眷行走于魏府之中，确实更为方便。父亲母亲那边，我自会替你遮掩，你务必速去速回，行事需谨慎。”
借着月色，只见江檩褪去茜色锦裙，素麻长裙裹着纤细腰肢，双螺髻上缠着褪色的红头绳，连眼尾那颗妩媚泪痣都被螺子黛点成了褐色小斑，定睛看倒真与松鹤堂的粗使丫头别无二致。
若论及长安城中的贵女们，总要提起江家明月与魏室琼枝。江檩的朱颜玉骨惊鸿影，魏纾宛的锦绣文章咏絮才，坊间暗传中宫凤座当应双姝其一。前世，魏纾宛便对江檩很是在意，更是暗嘲“北狄王犀角帐中香，最衬江檩玉骨冰肌”，害江檩和亲北狄。不知明日，魏纾宛能否认出江檩。
三人忙趁着夜色赶回国公府一番布置，只待明日的一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