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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姮嫬边带着藿香看灯,边给藿香介绍秦淮灯彩的起源。
秦淮灯彩最早起源于东晋士族,在秦淮河畔的乌衣巷出现了曲水流灯:将诗句题于薄纱灯罩,随秦淮清流四处飘转,宾客临水掇拾品评。这种灯诗互文的雅趣,被南朝《世说新语》称为“建康第一风流”,属于“曲水流觞”的雅集文化。
但是秦淮灯彩的技艺根基,奠基于梁武帝萧衍时代。大同年间,梁武帝命工匠制作琉璃灯悬浮河面,有一位姓周的匠人周氏创造性地将西域玻璃吹制术与本土竹编结合,发明可折叠的「金陵十二折灯架」,这个灯是秦淮灯彩首次技术突破。
到了北宋时候,《景定建康志》记载了传奇匠人“灯影张”的故事。
这位原籍汴梁开封的工匠,在靖康之变后南渡,将北方皮影戏与灯彩结合,首创“走马转阁灯”。
这个灯的机关甚为精妙,灯影张用磁针悬吊多层灯面,借蜡烛热气流驱动旋转,每层绘清明上河图的不同街景,可以说是古代动态艺术的巅峰。
陈姮嫬说到这里,带藿香到“走马转阁灯”前,高兴地介绍道:
“我们能做的走马转阁灯,高二尺三寸,用的是竹骨、绢面,里面也有自转的机关。这个灯是我们的学生陈璧君设计的,并且创新性地引入了齿轮的变速装置,也改良了传统热气流驱动,藿香猜猜我们用的什么?”
藿香道:“这个我哪里猜得到?”
“我们用了瑞士怀表机芯改造的弹簧发条,这个瑞士怀表是英国怡和洋行进口的,画片用的是赛璐珞胶片,而不是纸质画片,看!我们画的是木兰从军连续动作图,间隔0.3秒一动!再看这个灯罩,这个夹层里我们涂抹的是鱼鳞荧光粉,从德国拜耳公司买的实验品。”
陈姮嫬又带着藿香继续看灯,边走又介绍秦淮灯彩:
“到了元朝,蒙古贵族强征灯匠入大都,产生了灯彩的秘密传承体系。一位朱氏家族将营造法式的建筑技艺融入了灯彩的灯架结构,研发出可拆解携带的“七巧玲珑灯”,使秦淮灯彩在战乱中得以保存下来。
明朝初年定都南京时,明太祖敕令“秦淮灯市岁增三千盏”。
永乐年间出了一位有名的匠人张巧手,造出了鳌山灯。
这个灯直接高九丈九尺,里面放置了365盏油灯,以对应周天的星宿。”
藿香听着不禁惊叹起来:“九丈九尺高、里面放365盏灯!”
陈姮嫬也随着赞叹:“是呢、是呢!在制造灯之前张巧手率领了几十名工匠去紫金山观星台观星,还研究了元代郭守敬的《授时历》,实地勘测北极星的方位,张巧手用的是牵星术,来定位365盏灯的坐标,真正对应周天的二十八星宿。”
藿香说:“这365盏灯的材料用的是什么呢?”
陈姮嫬答说:“东方苍龙灯组用的是青琉璃片,里面放置了磁针,驱动龙的眼睛自由转动,南方朱雀灯组用的材料是赤铜丝编羽毛,烛火摇曳时羽毛如同振翅而飞般灵动;玄武龟蛇灯组的灯罩上涂了磷粉,在黑暗的夜里发着美丽的幽蓝色的微光,极是美丽!”
藿香感叹道:“中华传统真真是意想不到的美呀!九丈九高的灯的骨架怎么做出来的?”
陈姮嫬:“听说主梁用的是咱们钟山上百年的楠竹,不过加工过程很繁杂,光蒸煮就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楠竹里的糖分彻底去干净,再裹上桐油麻布以抗腐,在每一个承重的节点处都镶上洪武朝废铁炮熔铸的蟠螭扣,每个扣子的重量都有三斤六两呢!”
藿香说:“那这么重的扣子,灯怎么转动呢?”
陈姮嫬:“这个技术创新了咱们传统的活榫技术,灯里有2万5千6百个榫卯,每个榫卯都能360度旋转,秦淮河上任何的风都不怕呢!”
藿香又惊叹地问:“灯骨不怕风,那灯罩不怕被风吹破么?”
陈姮嫬:“当时的灯罩用的是暹罗进贡的火浣布,又浸上蛋清和米浆,不仅不怕风,而且还能耐800℃的高温!”
藿香问:“灯是蜡烛灯还是油灯?”
“油灯。”
陈姮嫬答道,“不过,燃料可不是一般的油,是鲸脑油混合硝石粉制成的,确保燃烧七天七夜也不灭。”
藿香问:“那天上的星宿会斗转星移,这个灯对应天上的星宿,怎么移动呢?”
陈姮嫬说:“张巧手借鉴的是水运仪象台的原理,在灯的顶部设置了铜制的冷凝管,待灯的热气上升就能驱动叶轮,带动各灯转动,其中朱雀灯组的翅膀每刻钟扇动一次,玄武灯组的背甲有三百六十个鳞片,可以根据热气上升逐次开合,白虎灯组还能够通过竹制簧片的振动,发出虎啸的声音呢!”
藿香带着期盼的眼神说:“您好好教教我,我好想研究这个原理!”
陈姮嫬说:“我们一起学习、研究,最神奇的是青龙灯组的龙爪上悬吊可七颗夜明珠,其实这些夜明珠是磁石包裹的萤石球,可以利用地磁的偏角设定运动的轨迹,在子时可以与北极灯组形成“斗转星移”的动态效果。”
“这么神奇的工匠,皇帝没有任用么?”藿香问道。
“当然有”,陈姮嫬说:“赏张巧手银五百两,赐五品匠官衔。”
藿香问:“有女工匠么?”
陈姮嫬叹口气说:“哎!那个时代,怎么可能?不仅没有女工匠,还明确规定孕妇不得近灯百步,以防胎气冲撞星宿。”
藿香问:“那我们这一次女子学校办灯展,有没有压力?”
听藿香这么一问,陈姮嫬不禁泪流满面了。
藿香看着陈姮嫬流泪,也不禁哽咽了:
“现在毕竟是一个男性垄断知识技术的年代……我们女子想做些事情,实在很难。”
陈姮嫬擦了擦眼泪说:“南京总商会切断了我们一切灯彩材料的供应,我们不得已带领女学生们冒险使用一些非常规材料,我们用教堂的彩色玻璃替代了传统纱绢,没有弹簧,我们把钢琴拆卸下来,用钢琴的琴弦制作成弹簧机关,并且还挪用了化学实验器皿作灯油容器。”她说着,眼神越发地坚定起来。
这时,她们走到了”自由魂”裸足女神灯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