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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浸透的青州官道像一条溃烂的伤口,泥浆里翻出半截白骨,乌鸦的喙正啄着一具浮肿尸体的眼珠。沈昭裹紧麻布袍,腐臭的霉饼味从袖口钻入鼻腔——这是她混入灾民潮的第三天。
“娘,饿……”
脚边蜷缩的孩童攥着个泥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沈昭蹲下身,三块霉饼轻轻落在孩子掌心,泥人顺势滑入她袖中。指腹摩挲过粗糙的泥胚,果然在肚腹处摸到一丝凸起。她垂眸掰开泥块,半片染血的丝绸残卷露出一角敌国狼头军印。
马蹄声裹着泥浆飞溅而来。
“不长眼的贱民!”
镶金马鞭抽在孕妇隆起的肚腹上,惨叫声撕裂雨幕。沈昭的指甲掐进掌心,袖中淬了毒的银针贴着脉搏颤动。逃亡那夜的记忆突然翻涌——母亲将她推下悬崖时,血珠溅在银针上的温度,和此刻鞭梢甩出的血滴一样滚烫。
“现在杀他们,太便宜了。”
她松开银针,任由泥水溅脏裙角。
雨势渐大,沈昭退向破庙时,瞥见远处官道上飘起几盏青白色的光,像鬼火浮在雨幕中——那是太守的“白骨灯笼”正在巡夜。
破庙檐角滴落的雨水在青石上凿出深坑,沈昭蜷在角落,目光锁住庙外游荡的骨灯。肋骨拼成的灯罩被雨水冲刷,露出底部刻着的“丙戌七十三”。
“青州矿坑去年上报塌方,死了七十三人。”
她想起燕七递来的密报,喉头泛起血腥气。那些“尸体”如今正在权贵的私矿里日夜凿山,直到累毙后被剔成白骨,做成这荒唐的镇灾灯。
“妖言惑众者,杀!”
王德福的火把突然掷向草棚,孕妇的哭嚎声中,沈昭踉跄撞翻水桶。湿泥泼溅在茅草上,火舌不甘地缩回黑暗。擦身而过时,她的指甲扫过马蹄铁,淡黄色粉末无声无息融进铁锈。
惊马嘶鸣炸开夜空。
发狂的马匹撞翻粮车,金丝楠木从谷堆里滚出,在泥地上划出刺目的金线。这本该是修筑河堤的木材,此刻却裹着敌国商队的火漆印。
“天罚!这是天罚啊!”
灾民的骚动中,沈昭退入阴影。王德福脖颈暴起青筋:“给我揪出那个戴蓝头巾的——”
她扯下头巾混入人群,潮湿的蓝布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茶棚里的商贾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漏雨的茶棚里,李承瑾摩挲着粗陶茶盏。棋盘上黑子困住白龙,正是《十面埋伏》的残局。三日了,他始终破不开这死局。
“求郎君赏口水喝。”
沙哑的女声伴着霉味飘来。乞妇的破袖拂过棋盘,一枚白卒子歪斜半寸。李承瑾瞳孔骤缩——那卒子竟劈开黑棋围城,直指将心!
“姑娘懂棋?”他抬眼打量。
对方脸上溃烂的疮疤狰狞可怖,唯有一双手骨节纤秀,缩回衣袖时,腕内侧淡金色烙痕一闪而过。李承瑾指腹按住茶盏边沿,那是萧家暗卫才有的火印。
“逃难时见过老兵用石子摆阵。”
沈昭垂首退开,袖中泥人残片硌得生疼。她知道太子在看她,就像三日前她看着燕七放飞信鸽——猎手总要确认诱饵足够香甜,才肯踏入陷阱。
茶棚外突然响起马蹄声,王德福的怒吼穿透雨帘:“蓝头巾的贱人在这!”
刀锋贴上脖颈的刹那,沈昭嗅到王德福袖口的沉香味——那是赵宰相最爱用的迦南香。
“我能治青州水患。”她抬高声音,“三筐石灰,五车芦苇,今夜就能分洪!”
灾民哗然。
门板被拆下充作沙盘,发簪划开污泥纵横的河道。当引水渠的末端指向太守别院时,王德福的刀尖开始发抖。
“妖女!这是邪术——”
鎏金令牌破空而来,砸飞他两颗门牙。李承瑾踏着血沫走近,商贾的粗布衣掩不住通身威压:“《治水十策》,今夜子时前交给我。”
沈昭将卷轴递出时,指尖“不慎”擦过他掌心。朱砂绘制的血冠乌鸦在末尾振翅欲飞,李承瑾猛然扣住她手腕:“赵宰相的家徽,怎会出现在治水策里?”
她腕间的烙痕被掐得泛红,像极了那夜悬崖边母亲腕上崩裂的旧疤。
子夜乱葬岗,王德福的尸身钉在槐树上,背后插着半盏白骨灯笼。灯笼底部的编号“丙戌七十三”正对月亮,仿佛无数冤魂睁开的眼。
破庙残垣里,沈昭擦拭着断玉簪。月光淌过簪头“萧”字,映出她眼底血色。而在二十里外的东宫,李承瑾对着烛火展开名册——矿工名录边缘,一点胭脂如凝固的血珠。
“查清这个沈昭。”他对暗卫轻笑,“我要知道她故意露多少破绽,又藏了多少真心。”
乌鸦掠过东宫檐角,它爪下抓着一截褪色红绳——与白日灾民腕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