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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个卡旭族人出现在东方冰的身旁。一身破烂的灰蓝长袍似是久历风沙,随风一抖,如烟的尘土在眨眼之间消散。
来者似乎是个老头,头发不是灰色,更接近银白,也拥有粉红色的眼睛,也有着一对巨大的膜翼。膜翼高不过肩膀,翼末尖触及腿肘关节。粗糙的手臂清晰地勾画出健壮的肌肉;手持一把青色宽刃长剑,剑刃上的点点缺口见证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来者慢慢举起长剑,投下的阴影遮挡住他的双眼。
雪狐刚刚送走了独火,当她再回头向东方冰望去,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老人就已经长剑劈了下来。青色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影子,剑影未散,东方冰突然睁开眼迅速跳开,灰衣人的长剑劈空,铿的一声整个长剑的剑宽已经完全嵌入石头。
东方冰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一把水晶短刀,看着面前提着长剑的灰衣人许久缓不过神来。
东方冰显然被吓了一跳。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头的冷汗告诉他这不是梦境——他经历的噩梦已经够多了。
灰衣人没有任何表情,这和东方冰梦中的卡旭族人面孔别无二致,但灰衣人只给了东方冰不过三秒的思考时间,原本东方冰想问灰衣人的话也被他的纵斩打了回去,没有从疑问中醒过来的他终于被灰衣人打醒——东方冰慌忙用手中的短刀招架,震得虎口生疼。
雪狐也急着跑过来试着帮东方冰招架,但看似笨重的长剑在灰衣老头的手里却是快得惊人,前刺、横斩、纵斩等每一个简简单单的招数都是那么快而有力,雪狐当然是忙没有帮成,反而被长剑的剑身拍中了手臂。
这个灰衣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东方冰而来的。雪狐看了看自己被击中的位置,只是被击打了一下,并没有被剑刃划伤。
东方冰连续向后跳跃,努力用手中的短刀格挡。灰衣人也向后跳开两步,将左手的长剑扔向右手,在右手握住剑柄的瞬间一个极速前刺。
半秒钟,只看见一道橙色的火光直线闪过,火光看起来是穿过了东方冰的胸膛,灰衣人已经站在了东方冰的后面。
东方冰看着自己肩膀的一道烧伤说:“你……是谁?”
灰衣人看了看自己的长剑,又抬头看了看东方冰。他似乎没有听懂东方冰的话。
幸好在最后一刻东方冰一个转身躲闪,不然他这条命就留在这里了。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血,利刃的划伤伴随着火焰的灼烧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他用手捂着伤口颤抖右臂,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不能对抗面前的不速之客。他看着灰衣人又想起了梦境中站在城墙上的白衣老者——从始至终,他都是一直的面无表情。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真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东方冰垂下双臂,他清楚地明白就算自己没有受伤,凭自己的剑术也不可能赢过这个灰衣老人。
还算比较鲜红的血沿着手指向下爬行,爬到透明无色短刀的刀身,浸染。红色侵蚀透明,终于透明的短刀懂得反抗,闪烁微蓝的光芒快速震颤。
“为了活下去你只能去死——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命!”
“救……救我……”
“想要活命吗?我当然会可怜你的可怜。但是,你可怜自己么?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什么?像个废物一样站都站不起来。可怜自己的话,就拿你灵魂换你的命!”
梦境的黑洞骤然敞开!暗红的血液浸湿全身,灰发少年单膝跪在一个紫衣人面前苦苦求救。紫衣人仰天狂笑,拿起少年的长剑刺进灰发少年的胸膛。红色的鲜血泊泊流出,一片血湖在少年的身底蔓延,交汇于旁边的尸群,形成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血河”。
少年痛苦地双膝跪下,双手抓住剑身不肯放开。紫衣人的微笑却久久缠绕再他的眼前。少年终于绝望,松开双手等待死灵的审判。
紫衣人拔出长剑。血液喷溅在血泊中如一粒沙尘坠入荒漠,转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我……我死了?”少年低头看着自己胸膛的巨大伤口,一片茫然。
“看,你还好好的。”
“啊,我没死。哈哈!我还活着!”随着少年的笑声,一股血液再次从他的胸口喷出,洒在紫衣人的脸上。
“对,你还活着。”紫衣人回答。他望着少年的笑容,竟然有些惧怕……
这该死的梦来得总是这么不合时宜。东方冰的头有些刺痛,似乎梦境已经开始了。但迎面过来的是极速的剑锋,他下意识向一侧闪开,刀锋在他的耳边划破空气,那种另类的尖锐声音真真切切地把他清醒。本以为面前的灰发老头也是梦境中的一员,但肩膀的疼痛确实是真实的,血腥的味道也是真实的,甚至听得见极速掠过的剑锋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
那么,那个灰发的少年呢?
暗夜中的尸横遍野,一个男孩跪在血泊中求救。粉红的眼睛中被埋藏的悲哀下的仇恨,对生存的渴求,对死亡到来的绝望,还有心中的愤恨等等的一切东方冰都感受到了,梦境的一切都如真实一般地感受到了。还有他的脆弱而挣扎的心跳,撞在黑色的灵魂上,隐隐作痛。
那是什么?恨吗?
还有呢?
……
“呵,都死吧!”
东方冰的短刀微光闪烁,淡蓝色的微光伴随着浅红色的血液似乎很是刺眼。但他不在乎这些,和梦境中的少年一样,在危难和走投无路之时,像一头虚弱的狮子极力地挣扎着守护自己的领地,面容狰狞地露出獠牙。
灰衣老人向后退开一步,看着站在东方冰身边的雪狐喊了一声:“维卡!”
雪狐听得懂卡旭语,这是让她“逃跑”的意思。但雪狐似乎是选择了站在东方冰这一边。她从背后抽出来一只金属横笛,冷眼看着面前的老人,大有以命相抵的意思。
东方冰的一丝冷笑挂在嘴角,这在他秀气的脸庞上并不和谐。他抬起头,粉红色的虹膜颜色逐渐加深,直至变成深色罗兰紫。
灰衣的卡旭族人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小跑向前,突然右脚用力蹬地身体离地极速冲向东方冰。东方冰很淡定地甩开一刀,一声金属脆响的同时灰衣人滑向一旁,用长剑支撑着身体站立。
“维卡!”灰衣人又喊了一声,但雪狐并不为所动。
透明的短刀蓝光闪烁地更为剧烈,东方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刀,面前的卡旭人也静静地看着。微光的闪烁节奏逐渐加快,带着刀身也以同样的节奏震颤着。灰衣人扇动一下翅膀,借助风力向雪狐疾飞,抓住雪狐的手腕就将她拖在了自己的身后。
红色的血液渐渐从刀身褪去,滴落在地,燃起一条条的火蛇直冲雪狐与灰衣人。灰衣人右手长剑挥动抵挡来袭的火焰,左手用力拍打雪狐的肩膀。雪狐吃痛坐倒在地。
灰衣人一个翻滚闪身紧接着向东方冰横向挥了一刀,东方冰向后连跳三步,手中的短刀骤然变成一把蓝晶长剑,直刺灰衣人。两人的速度都快到极致,相比之下东方冰的速度不如灰衣人,但他没有想到东方冰的短刀其实是一把没有唤醒的水晶长剑……
长度足有一米半的蓝色水晶长剑闪烁淡蓝色的微光,剑尖停留在灰衣人的面前。
雪狐的双手死死夹住长剑的剑身,回头看向灰衣人,一口流利的卡旭语说:“他疯了吗!”
灰衣人在东方冰的长剑上狠挑了一下,一同也将雪狐拉了回来。抬头再看,东方冰面如寒霜的脸涌动着阵阵杀意,紫红色的眼睛怕是要射出无数血针射穿他们的咽喉。
“心蛊。”灰衣人终于开口说话,“以前我见过,只见过一次。”
“心……那是什么?”雪狐不知道卡旭语的“蛊”怎么说,也怪灰衣人说得太快,她只能这么问。
灰衣人的长剑横在雪狐面前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就当他是中了邪。”
“你们卡旭人也信‘邪’?”雪狐看了看一连后退好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来的东方冰说,“怎么让他停下来?”
灰衣人想了想,看着雪狐手中的金属长笛说:“红点颏的魔笛,你会?”
“我……我不知道……”
“不会就赶紧逃命,别来捣乱!”灰衣人没好气地说。
雪狐盯着自己手中的长笛半晌,总觉得“红点颏”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4.
两人说话的这份空档,东方冰并没有反击,而是安静地退在花丛的正中央,他的背后依然立着那块如同路标的墓碑。
他就站在那里纹丝未动,长剑插立在地面,微微曲身,双手紧握着剑柄,像是在执行什么仪式。
杀人……也需要仪式吗?
现在正值初夏的六月,虽然说清晨时偶尔会有凉风习习,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阵阵寒风,时断时续,正如凛冬中暴雪来袭前的宁静。花丛中的花草也随之时而摇身,时而挺立,灰衣人看着它们,怎么看都像夭折之前的拼命挣扎。
灰衣人的眼中游过一丝怜惜,不知是对这些花花草草,还是对已经陷入疯狂的东方冰,也仅仅是一闪即过。他再次举起长剑,箭步冲锋。
“父亲……”东方冰双手震颤,难以忍受的痛苦尽数写在脸上。他挣扎地抬起头,轻声说了一句。
一句痛苦中的低语声若蚊蝇,灰衣人却听得真真切切。心中的犹豫渐渐拖慢了他的脚步,手中的剑似乎也抓得不是那么稳了。
他很想伸手抚摸面前这个孩子的脸,然后告诉他,我们回家吧。
但是他不能。他必须刺出这一剑,就算是完成当年孩子的一个心愿。
“快……走……”东方冰用属于他的最后一丝气力低吼道。
鲜红的血液再次从肩上的伤口爬出,覆盖在整个蓝色长剑上,腐烂的血腥味随着长剑的微光散开,令人作呕。
灰衣人张开双翼,长剑插进地面才让他冲锋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紧盯着蓝色长剑上的微光脉动,在脑海中疯乱地翻找,终于在一个肮脏的角落中,找到了属于这阵脉动的名字。
“尸气……”
覆盖在剑身的血液突然炸开,血滴散落在花丛中,分布成一个圆形领域。灰衣人惊醒过来,向后跳开两步,回头冲着雪狐大喊那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警语。
“维卡!”
整个圆形的领域内升起浓浓的紫黑色毒烟,散发出极其强烈的腐尸味道。花丛的植物枯黄然后枯黑,最后连枯枝也被毒烟侵蚀而消失不见。灰衣人也算跑得很快,拍动着翅膀贴地疾飞,撞向还在呆傻着的雪狐。
无尽的枯萎迅速蔓延,领域的范围在不停扩大。紫黑色的毒烟缓慢升空,一只只亡灵得到超度,转过头来,那些升腾的黑烟就像许多恶魔的脸,一点点遮掩东方冰的身躯,直到他衣角的颜色都没有了踪影。
雪狐努力挣脱灰衣人的手臂说:“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灰衣人回头看了看“尸气”的领域,确认自己在安全范围之内,这才将雪狐放下来说:“你在这阵烟雾中挺不住十落[i]。”
“你刚才是不是说‘红点颏的魔笛’?”
“你会?”
“我不知道。让我试一试。”
雪狐轻轻闭上双眼的同时,一声长长的音调吹响。笛声透过毒雾飘飘荡荡,飘进东方冰的耳中,却撞在他的心头。
在苦苦地挣扎与抗争中抓住了一把利刃,心里那声重复无数遍的教唆也终于闭上了嘴。
“笛声镇魂,抵挡千军万马。”相传卡旭有一个红衣男子,名为“红点颏”,苦守一片封天树的树林二十年,只靠这一句笛声,回绝所有来访的不速之客。
东方冰从一片黑暗的梦境中醒过来。抬起头,右手按着左胸,痛苦不堪,但这样根本压制不住近乎狂乱的心跳,于是干脆就跪在地上,看着痛苦的灵魂在水晶长剑的微光中哀号。
5.
曾经的清新格调的野花丛完全是另一个模样,取而代之是天堂与地狱的强烈对比。五颜六色的画面被毒烟的画笔点染,描绘出别出心裁的死亡与黑暗。圆形领域内极致纯黑的土地,零星散布着花草枯萎后的黑色残枝,只有还原为短剑模样的蓝色水晶剑垂直插在领域的正中央散发幽蓝的微光,格外醒目。领域之外一如既往的清新绿色,并未改变。
“你叫什么。”灰衣人走在已经停止扩散的“尸气”领域的边缘,随手摘了一枝野草,扔进领域之内。
“我的名字?”雪狐想了一会说,“按卡旭的习惯来念,应该是‘欧夫瓦夫·伊诶’[ii],意思就是‘雪原的狐狸’,简称就是‘瓦伊’吧?”
“我以为……”
雪狐走在灰衣人的身边说:“你以为,我是‘云落’。”
雪狐看着刚刚扔进领域之内完好无损的野草,走进领域的中央慢慢抱起已经昏厥的东方冰,转身对跟随而来的灰衣人说:“你是天伤的父亲,炫天。对吧?我在你的剑术中看见了犹豫。”
“正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为了一份‘契约’,我现在就是‘云落’。”雪狐将东方冰慢慢放在地上说,“我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也自然知道你为什么千辛万苦从卡旭而来就是为了杀了他。为了我,为了你们的家园卡旭,也为了天伤,请把他交给我。”
“你也看见了,他是‘魔鬼’。”
“魔鬼吗?”雪狐自言自语,“没有真正的魔鬼吧?所谓的魔鬼也只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家伙罢了。”
“那么,我也是魔鬼?”雪狐抚摸东方冰的脸颊。
“不是的。你不是,我也不是。”
东方冰的佩剑开始闪烁微光,温和而不乏绚丽。
雪狐端起横笛吹奏镇魂曲的另一半,曲调悠扬。
[i]设定中卡旭人的时间单位,类似于秒。实际上,卡旭人经常使用水漏壶与沙漏壶来计量时间,一落相当于水漏壶抛下一滴水的时间。
[ii]这里的名字读法虽然是我自创的“卡旭语”,但其实是有规律可循。所有卡旭语的读法都是按照“x+3”的规律来读的。比如“雪狐”的英文翻译为“Arctic fox”,那么按照“x+3”规则,翻译成卡旭语就是“Oufwaf iea”。所有元音字母按照aeiou向后数3个,其它字母按照A-Z向后数3个,环形排列,中间元音过多或者缺少导致无法发音的地方,以辅字“卡”填充或替换。少数不按照意型的名字,也不按照此规律翻译,比如“帕西”、“以达”。另外,这里无论是中文翻译为英文,还是卡旭语翻译为中文,都是以“意”为主。比如,这里的“Arctic(北极)”指代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