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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于游历灵州,闻太子之薨,怒甚。隔日,领尽忠营三千人入京,临紫薇宫外,帝称病不现,军士无敢入者,辰自持剑入殿,欲奉召杀贼,诸臣惶恐,诬宣君命罪恶以求自免。辰怒曰:“至今未知圣躬安否,况疏冗乎!傥群臣不顾君上,其罪当诛;尔等为臣不恤民,为父不恤子,于义安在!于理安在!”遂杀安寅巡抚刘振钦,天恒司总镇楚白等十佞,余者气塞而莫敢言。
……
义军陷蕴阳,杀平原公白山青、阜同刺史刘廉,其家眷皆头悬于市,其中亦有老弱及妇女。东川之民皆拍手称快,欢呼踊跃。于是义军列兵械于庭,使之各试所能,察其勇怯而进退之,得选兵五千人。农户数万人争操白棓,箪食壶浆以助其势,呼声震野。李桓其友多为盗久,几日各出大掠,焚市肆,杀人满门,尤憎官吏,得者皆杀之,见贫者,往往施与之。朝廷前后所发诸军,遇义军皆迎降,无一人战者。
春,五月,龙帝驾崩昊京,葬于徵陵,庙号闵仁,其三子即位,于怀安称足疾,欲告老还乡,扶杖入朝,见帝不拜亦不言,帝怒,患之不臣,欲更命相,宣柳、于氏党臣不得入朝,封太常卿卢文陶尚书左丞,代行丞相之权。秋,七月,立太子妃田氏为皇后,遗腹子为太子,驳者百二十人,皆为柳、于二党,帝下诏暴其罪,擢发莫数,罄竹难书,命金龙卫执诏而杀之,枭首朝门,并其三族皆伏诛,一时血流漂杵,观者无不骇极。
滁王下泰清二年,立才人曹氏为淑妃,刘氏为良妃,二女皆士族,美而恃宠,性孝,尊礼族人,厚加赐与,授以重任。朔州节度使刘茂林为政有威信,民爱之,兴屯田以省漕运,帝慰之;云州节度使曹琪贪暴,遣私兵焚掠州城,灭季家满门,敛犒军钱百万缗,瘗于一坎,而取其货,自称留后,表称军乱…帝知其故而不得已,罢其节度使,停官禁足,月余,敕旨曰:“且仍旧”,大赦。
白虎卫上将军季伯啸,常戍西边,闻族中变故,未请旨发兵东走,欲自诉于朝廷,至上燕,由是其将士骄横,作乱于郊,突门入城,剽掠于市。剑仙引尽忠营平乱,斩首千馀级。啸走,使边军家奴二万逆之,会久雨,食尽,五月,剑仙绝其粮道,遣兵出击,再破之,俘斩以万计。啸且死,呼曰:“曹琪首恶,天子犹赦之;我辈冤屈,何罪乎!”帝虽知其党羽未除,掩而不问,杀之。八月,刺史举楚王骄恣,穷奢如故,灾年作天星府,极栋宇之盛;户牖栏槛皆饰以金玉,涂壁用丹砂数十万斤;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绵,日日与子弟僚属游宴其间,酒酣偶有狂言,属僭越不臣之疑。帝怒,连叱之,遣无心奴捉拿下狱。修罗宫用刑惨酷,有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之法;或聚毒蛇水中,以罪人投之…至昊京,楚王状若疯魔,先言诸州官贩盐岁收缗钱百七十万尽入世家之手,再曝其族中荒淫无度,尝夜宴,捉总角美姿容男童,剖其肠,观其殇,弄其阳锋以下酒…帝怒甚,即命凌迟,令各家主赴刑场观之。牵连世家皆惧,献民马千馀匹,粮四十万石以补之,诸扈公欺民者许自首改正,振云州饥。冬十月,再振辰西饥,令各边修举荒政,上下莫敢不从,再无一臣谏之,更无一吏违之。
次年春,四月,令北征,世家皆倾财宝,调苏、松、常、扬、杭、瑞、安七省米麦漕粮二百余万石,专司讨贼。
——神丹帝国通史的部分记录
“欸,你这后生,怎就饿昏头了,要吃那发馊的黏豆子?”一个大汉蹲在少年旁边,把那满脸的胡茬蹭了上去,几乎要塞到少年碗里。
少年疑惑地眨眨眼,没有言语,只是往边上挪了挪,背着那大汉,抓起一撮纳豆,就着梅子饭团又继续吃了起来。
“嘿,你这小哑巴,咋就听不懂好赖话?咱健锐营好歹是上燕老三营,还能差下你一口好饭?”大汉急吼吼地站起来,甩了甩搭在脖子上的布巾,一巴掌将少年手中的纳豆给打落在地。
“喂喂,老王,别鬼嚎了,那后生是尼朋来的,人家不是哑巴,就是单纯听不懂你在说啥。”
“就是就是,你这虎惺惺的谁不害怕?他大老远跑来挺不容易,吃口家乡饭,还让你给搅合了。”
“啥?”大汉怔了一下,瞅着少年不紧不慢地捡起纳豆,吃得香甜,脸上更挂不住了。“我这不是…着急嘛,都是一个营的弟兄,是要一起跟鞑子拼命的。看这小子瘦瘦小小的,我就担心…”
“你还知道是一个营,要一起拼命啊?”不远处一个穿玄色札甲的军官冲这边喊道:“赶紧道歉,不然扣你饷银了。”
“别别别,我娘可就指着这几个钱养老呢。”大汉晃悠着挠挠头,然后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几块黑红色的肉脯,就往少年怀里塞。“那个啥,老弟啊,不好意思,这事是老哥我不对。我看你一直不说话,吃的还是…对了,我叫王雷,祖上是安林人,不过现在是昊京人。来来来,尝尝这个,我家在城东开了肉铺,腌肉的手艺都是老娘家传的,连带香料也是印地来的上品,香滴很哩。”
少年抬头瞧了瞧大汉,从头到脚给他重新打量了一遍,便再次低下头,继续小口吃起了他的饭团。
“德川…三郎,请…多多指教。”
眼见少年无意收下自己的宝贝,大汉正要继续拉扯,便听见远方有号声传来,顿时营地里所有士兵都丢下了饭碗,开始收拾军备。“娘的,饭都不让吃?”汉子自言自语,手中整备甲胄的动作却一点不慢。根据上边的命令,从出麒麟关开始,不论吃喝拉撒都必须全副武装,注意行军阵列,小心敌袭。毕竟此前鞑子连战连胜,甚至还夜袭前锋营,重创了久负盛名的铁人军。面对如此劲敌,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王雷所在的健锐营处于中军,军队的指挥和辎重都在此处,因此大家更是不敢有丝毫马虎。前军所在便是五里之外,可在这鸟不拉屎的荒滩上,除了身边的袍泽,放眼望去就只有光秃秃的土丘了。王雷和多数健锐营的士卒都是昊京人,生养的地方满目生机繁华,从没见过这等光景。而德川生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神丹帝国北疆的模样更是仅出现在老人口中的故事传说里。在到此地前,他就像个乡巴佬一样哇哇大叫——苍龙山就像直插云霄的玉剑,昊京是金沙铸成的神殿…而现在,最初的新奇都被无穷无尽的行军消磨殆尽。德川现在只感觉一路上吸入的沙土都涌进了心脏,灌入四肢,压得他连喘气都费劲。
士卒们各就各位,严阵以待,等候进一步命令。尘埃下沉,四下无声,所有人都紧盯着大营外的风吹草动。德川抱着锃亮的薙刀,眯着眼望向明晃晃的日光,感到一阵恍惚。一时间,他竟思考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荒凉地方。唉,早该明白的,生在贵族之家,终归是不能安稳度日。不过,想来神丹人也没理由再找德川家的麻烦了,如此说来,自己会被送到哪里,去做什么,也就都无所谓了。
“小心敌袭,弟兄们把头埋低!”耳边的嘈杂变得无比急切,德川下意识也将脖子缩起来,躲在了盾墙后。等他从恍惚中醒来,才发现鞑子已经撤退了,除了远处的滚动烟尘和盾墙上的稀疏箭羽外,再没什么能证明敌人曾经来过。
即便如此,也没人敢掉以轻心。兀鲁思大汗的鹰骑手刀马俱精,射术更是骇人听闻。他们最擅长利用高速移动和弓箭射击对敌人进行持续骚扰,与神丹帝国的骑兵相比,鹰骑手舍弃了厚重的盔甲,换取了极高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这使得他们在战场上能以非常刁钻的角度快速切入并撤离。由于神丹帝国的马场较少,又罕有血统优良的战马,导致“骑兵”这个概念在神丹人心中只能是重甲护身,手持长槊的陷阵壮士形象。没有哪个将军舍得让这些攻防素质极强却数量稀少的破阵重锤去追赶机动性远超他们的敌人,所以,步兵团们只能靠固阵忍耐着鹰骑手的骚扰,并祈祷着尽快找到敌人的主力部队,好一劳永逸结束这旷日持久的折磨。
这并不是健锐营第一次被骚扰了,已经快养成肌肉记忆的士兵们在听到警报解除的号声后纷纷放松下来,骂骂咧咧地去收拾辎重。饭是不可能继续吃了,如果现在不拔营,到夜里摸清地形和营地布置的鞑子必然会再次发起偷袭,那时再想走就没这么容易了。
黄昏时,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一个隘口,结束了今天的行军。德川终于能看见关外的景色,那是一片荒芜的瀚海,无边无际的沙土腾起热浪,泛着明晃晃的日光,期间点缀着干枯卷曲的枯树和竭尽龟裂的河床。这里似乎有过耕地,也似乎有过人家,只是破败的屋舍和散落的农具非但没留下一点人气,反而把此地衬托得更加荒凉。
“别看了,关外到处都是这惨淡景象,以后你就知道了。”王雷慢悠悠地嚼着肉脯坐在了德川身旁,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便喋喋不休地说道:“可多着哩,多着哩…在荆楚,想出人头地无非就两条路——要么念书写诗中举,要么到边塞杀人建功。我是读不了书,只能来这博一博。哑巴,你是因为啥来的?”
德川没说话,因为方才王雷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块肉脯,他正嚼得起劲。
“唔,唔嘛意…”
“啥玩意,哪有蚂蚁?”
“求头麻袋…”德川咽下肉脯,清清嗓子,一字一顿地念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呦呵,你还读过我们的诗?”王雷顿时来了兴致,搜肠刮肚一番回道:“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可惜德川是真没听懂。这两句诗也是他听圣人学院里的读书声记住的,虽然他并不是很懂诗词的含义。
王雷也没真指望这哑巴能跟他聊什么。
相比昊京,这里的条件自然是艰苦的,尤其对于神经高度紧张的将士来说,有谁会不想家呢?但大家都知道太平盛世对于将军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无仗可打便是无功能邀,无功便没银子。本来帝国的兵都是朝廷征的,养兵花的也是朝廷的钱,可自从于怀安提出了征兵改募兵的方案得到一致赞同后,将军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兵员和军饷的问题了。
说起来,这方案大家都认可也是有原因的。户部看着明显充实的内务府乐得合不拢嘴,世家大族看着将军们为寻求粮饷支持而无法抬起的头笑弯了腰,龙帝和他的朝臣们也非常开心——除去财政压力的明显缓解外,便是自己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出将入相的难度被大大提高,这变相地让他们的屁股坐得更稳了,因为新涌现的那批将领在朝中没有根基背景,想平步青云便只能咬牙切齿地陪笑,否则便养不起兵,连上战场博命积累战功的机会都不会有。
“一将功成万骨枯”,功勋的背后都是一条条血淋淋的生命,自古如此。
“对了,你既然来了荆楚,没尝尝红焖羊肉?”
德川摇了摇头。在他的故乡,很多财力雄厚的地主想吃顿猪肉都得犹豫许久,更别说珍贵无比的羊肉了。
“就知道你没那口福,能把那馊豆子当美味的地方咋能…”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王雷赶忙改口:“等打完仗,回去我请你吃一顿。我跟你讲啊,那红焖羊肉,不能光吃肉喝汤,必须得配两个月牙馍馍——一个脆馍夹肉,另一个软馍泡汤…对,还有大蒜,得挑那紫皮的才够劲,沾上油泼辣子,一口肉两口蒜,只有这样,才能吃到肉烂汤清,肥而不腻,香醇可口,满嘴流油。啧啧,那滋味,神仙来了也淌口水。”
德川听不太懂,但也大概清楚汉子在讲食物。其实王雷原本也不知道吃个红焖羊肉还有那么多讲究,这都是老兵们告诉他的。那些老兵做事老练,但都颇为圆滑,对于上面的命令他们从不按规律执行,却总能以各种刁钻诡异的手段完成。彼时尚是新兵的王雷曾试着和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收效甚微,一番说教过后,他们总是拉着他喝酒吃肉,并传授他怎么吃喝嫖赌。
那时他和德川差不多大,觉得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当了兵,不说要开疆扩土建功立业,也算是为国镇守一方,理应一丝不苟。后来他发现越是老资历,越是打起仗不怕死的兵,就似乎越是没有这样的气质和决心。
-娃,嫩讲的道理俺们都懂,但俺们不像嫩,家住昊京城,胸中有大志,最不济把肉铺一卖,好赖能捐出个百户,温饱不愁。嫩有前途,保不准以后能做大官,俺们不中咧,只求能攒点功勋,活着回家。
言犹在耳,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那一战后很多人都不在了。有些人缺胳膊断腿,领了几两碎银子回家种田;有些人躺在战场上,成了孤魂野鬼。很多人的名字王雷已经记不清了,但红焖羊肉的吃法,驴肉焖子的做法,还有如何只花一两银子在青楼敞开了耍的法子,他还牢牢记得。
德川不知道大汉在想什么,他的笑容发自内心。肉脯确实回味无穷,王雷的保证他也听懂了一半。而且据说因为这几天被连续骚扰,大军士气低迷的缘故,今天晚上除了固定的食物配给外,每人还能再领半碗杂碎汤。
这世上应该没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午饭时插嘴的军官也在附近,他找了块相对平整的沙地躺着,正对冉冉升起的新月打着哈欠。很明显他对晚饭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到了他那个层次,口腹之事已经无法再让人提起多大兴趣了吧。如果不去看他脏兮兮的披风、满脸的污泥以及打哈欠时露出的满口黄牙,他的姿态和躺在花魁怀里醉生梦死的纨绔少爷没什么区别。
与他们在这座营地同一片的,还有几个闷葫芦,其中有一对兄弟最扎眼:哥哥又高又瘦,弟弟又矮又壮,他们的神态完全符合文官老爷对一名士兵的想象。他们磨刀的时候弓着背,眼睛不看刀,而是透过木栅和拒马,穿越荒原、枯树与尸体,死死盯着远方。
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偶尔能看见一闪而过的小黑点,那可能是鞑子的斥候,也可能是寻觅猎物的野狼或狐狸,谁知道呢,反正敌人要来号肯定会响。任谁也想不到,半年前,这两兄弟还是敲着折扇在河边吟诗作赋的书院学子。
现在是休息时间,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德川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能吃饱,有事做,这就是所谓的好日子了。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嘞,今儿的好东西可多咧,”此刻一个辎重营的士兵抱着个大布袋,像老泥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片刻后便来到了德川他们面前。
布袋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肉干、鸡蛋、发糕、蜜枣、沙棘,甚至还有半块茶饼。德川咽了咽口水,正有些心动,却瞥见那人腰间鼓囊囊沉甸甸的钱袋,显然这些奢侈品并不便宜。
“等等,”王雷叫住那人问道:“有酒没?”
“可别胡说八道,谁不知道我刘五是正经…”那人看看王雷,明显一怔,“是你个怂球啊。有的有的,十两银子,便宜你了。”
“去去去,这东西明显来路不正。都也不是第一次做买卖了,爷爷懒得废话,说个实诚价。”
“八两,算我吃点亏。”
“二两,能卖就卖。”
“成,但酒我得喝一半。”
王雷按按手,示意对方坐下。刘五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王雷身旁,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瓶。“你猜猜这酒是哪来的?”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并非是要故弄玄虚营造什么气氛,而是军营里禁止饮酒。
起码是明面上禁止饮酒。
“哪来的?”谈成买卖的王雷很给面子地接话。
“就是那个大嗓门的黑炭头,点背,躲在那么大的盾牌后还能被射中眼睛,当时就不行了。可怜呦,估摸着这瓶酒他也藏好久了,就这么便宜我了,哈哈哈…”
王雷突然闷闷地说:“别说了,这小哑巴才刚来没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