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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小满
柴房的霉味里混着铁锈腥气，陈青河盯着樟木箱缝里渗出的血珠。那血在青砖上蜿蜒成卦象，竟是“震下坤上“的复卦——阴极阳生之兆。他伸手欲擦，血渍突然腾起青烟，幻化出个穿蓝布衫的虚影，腕上银镯叮当作响。
“别碰！“张九川的暴喝震得房梁落灰。老道独眼赤红，缺指的手捏着三枚铜钱压在箱角。铜钱上的“乾隆通宝“四字泛起金光，箱中猛然传出指甲抓挠棺木的声响。
陈青河倒退时撞翻香案，供着的三清铃滚落在地。铃舌撞上砖面的刹那，整座道观响起百鬼哭嚎。西墙符纸无风自燃，露出墙皮下密密麻麻的抓痕——全是人指粗细的沟壑，沟里嵌着发黑的糯米。
“取雷击木！快！“张九川扯开道袍前襟，心口处七颗黑痣竟排成北斗状。陈青河扑向神龛后的木匣，指尖刚触到那截焦黑的桃木，耳畔突然炸开声惊雷。
箱盖轰然掀飞。染血的道袍凌空展开，袖口窜出九条裹尸布，每条布上都用血画着《酆都赦书符》。布条缠住张九川四肢的瞬间，老道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雾中浮现出龙虎山天师印。
“乾坤朗照，万神朝礼！“张九川脚踏七星罡位，每步落下都震得地砖开裂。缠在右臂的裹尸布燃起幽蓝火焰，火光里浮现出青铜鬼棺的纹路。陈青河这才看清，那些符文根本不是刻在棺上，而是无数细小的蛊虫拼成的！
雷击木突然发烫。陈青河福至心灵，咬破食指在木身画起偷学来的五雷符。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劈进道闪电，桃木化作三尺青锋。少年举剑斩向裹尸布，剑锋过处响起金铁交鸣之声——布条里竟绞着生锈的棺材钉！
张九川趁机脱困，独眼却死死盯着道袍心口。那里钉着半截槐木钉，钉头渗出的血珠正凝成莲花形状。老道突然扯过陈青河的手，将他流血的手指按在莲花蕊心：“血蘸七星，天罡归位！“
剧痛从指尖直窜天灵。陈青河看见自己七窍冒出青烟，烟雾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图。阵图压向道袍的瞬间，裹尸布寸寸断裂，露出内衬上绣的苗疆图腾——双头蛇缠着骷髅，正是《蛊经》里记载的“噬心蛊“！
道袍突然暴起罩住张九川。陈青河看见布料下鼓起人形，师父的惨叫声混着布料撕裂声传来。他疯了一般挥剑乱砍，雷击木剑却在触及道袍时冒出黑烟。危急间瞥见箱底有本焦黄的书册，封皮上潦草写着“破酆都咒“。
“天回地转步七星，蹑罡履斗齐九灵！“陈青河按书中记载踏起罡步。第一步踏碎地砖，道观梁柱咯吱作响；第二步落下时，怀中铜钱剑自动飞入掌心；踏到第七步，他整个人凌空而起，剑尖引下九道惊雷。
雷光劈中道袍的刹那，陈青河看见幻象——二十年前的雨夜，年轻的张九川抱着穿蓝布衫的姑娘逃出古墓，姑娘腕上银镯刻着和王寡妇坟头青碑相同的符文。道袍在雷火中化为灰烬，张九川滚落在地，后颈黑纹已蔓延至左脸。
“师父！“陈青河扑过去时摸到满手粘稠。老道心口的北斗黑痣正在渗血，每颗血珠都凝成蛊虫形状。西窗突然传来银铃脆响，苗疆女子倚在月光里，裙摆上的食尸蛊纹泛着磷光。
“用五毒血养的金蚕蛊，换你师父三年阳寿。“苗女弹指射来只翡翠匣，匣中金蚕背甲刻着《度人经》。张九川挣扎着要砸匣子，被陈青河死死按住手腕。
少年盯着师父沟壑纵横的脸，突然想起八年前过仙桥时，老道背着他踏灭十三盏鬼灯笼。当年那双结印如飞的手，如今连酒葫芦都握不稳。
“我换。“陈青河扯开衣襟。金蚕钻入心口的瞬间，他看见莲花胎记里浮现出青铜鬼棺的倒影，棺盖上自己的生辰八字正在渗血。苗女轻笑一声消失不见，留下句“我在湘西等你“飘在夜风里。
五更天时，陈青河在柴房发现个暗格。油纸包着的旧照片上，张九川与蓝衫姑娘并肩而立，两人脚下的青铜棺裂痕里，隐约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银镯——与王姑娘腕上那只，正好凑成一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