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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辰站在斑驳的绿漆木门前,晨露顺着门框上“西城区平安街道办事处“的铜牌滑落,在“1998年度先进单位“的锦旗上洇出深色水渍。他数到第三遍门牌号时,生锈的合页突然发出呻吟,惊飞了檐角筑巢的雨燕。
穿过蒙着蛛网的门廊,八十年代风格的接待厅扑面而来。墙上的电子钟永远停在7:15,布满茶渍的玻璃板下压着泛黄的通讯录,某几个名字被烟头反复灼烧出焦痕。穿藏蓝中山装的赵主任从《人民日报》后抬起脸,老式机械表链在他枯枝般的手腕上叮当作响。
“新来的?“搪瓷缸磕在掉漆桌面上,震得旁边“文明单位“的塑料奖牌微微摇晃,“杨天成家的崽子?“赵主任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杨辰右手虎口,那里结痂的月牙伤疤突然刺痛。
一串挂着铜五角星的钥匙甩了过来。杨辰接住时闻到刺鼻的煤油味,钥匙齿间卡着暗蓝色结晶,像是被高温熔化的玻璃渣。“把各楼层的消防器材检查一遍。“赵主任抖开报纸,中缝寻人启事栏里,某个模糊的照片轮廓让杨辰想起童年相册里褪色的军装照。
二楼的霉味更重了。杨辰推开消防柜的瞬间,成群潮虫从防火毯下四散奔逃。1992年生产的灭火器罐体布满锈斑,压力表指针诡异地全部停在红色区域。当他试图搬动过期的干粉罐时,柜体深处突然滑出张1999年的《北京晚报》。
社会版头条报道某厂家属院集体梦游事件。配图中模糊的女人背影让杨辰瞳孔骤缩——那件米色风衣的衣角,与电梯里神秘女子穿着的完全一致。报纸突然变得黏腻,油墨在指尖晕染成旋涡状图案,某个用红笔圈出的地址正在渗出血珠:平安路17号。
“小杨啊——“拖把杆捅了捅他后背。套着红袖章的孙姨咧开缺牙的嘴,围裙口袋露出半截缠着头发的桃木梳,“304老太又闹蟑螂了,你去瞅瞅。“她身上飘着陈年樟脑丸的气味,指甲缝里嵌着某种黑色菌丝。
穿过堆满蜂窝煤的阴暗楼道时,杨辰总觉得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三楼的声控灯坏了,304室的门缝不断涌出蟑螂尸体,在台阶上铺成断续的虚线。老太挥舞着系满牙齿的苍蝇拍冲出房门,发黄的假牙随着叫骂上下翻飞:“这根本不是阳间的虫子!“
厨房角落的垃圾桶被踢翻,十几只蟑螂尸体展现在晨光中。杨辰蹲下身,看见虫翅上布满人脸纹路——那些五官竟与街道办通讯录里被烧灼的名字依稀相似。当他用镊子夹起虫尸时,吊柜深处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
踮脚查看的瞬间,柜门猛然弹开。成团的蟑螂倾泻而下,在空中拼出闪烁的数字“17“。老太的熊猫牌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牡丹亭》,唱词却变成含混的呓语:“第七棵...第七棵...“杨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渗出冷汗,恍惚间看见瓷砖缝隙渗出沥青状液体。
返回办公室的走廊格外漫长。宣传栏的玻璃突然映出双重影像:现实中的自己抱着登记册,倒影却提着盏煤油灯走向地下室。赵主任的咆哮从档案室传来:“谁准你碰这些的?!“杨辰躲在转角,看见主任正将某个牛皮纸袋塞进保险柜,柜门关闭的瞬间,一缕银白色长发飘落在地。
傍晚交班时,孙姨的拖把卡住了档案室的门缝。杨辰假装帮忙,瞥见1983年的档案盒标签上写着“DY工程“。泛黄的封条残留着暗红色指印,某个模糊的编号让他想起电梯女子腕间的疤痕。
值夜班的台灯在凌晨两点准时熄灭。杨辰整理信访记录时,2005年“下水道异响“的投诉栏引起注意。投诉人画满类似蚂蚁路线的墨点,仔细看去竟是缩小版的防空洞结构图。当他用湿布擦拭墨渍时,那些黑点突然在稿纸上重新排列——N39°54' E116°23',与电梯里见过的坐标完全一致。
档案室传来重物坠地声。杨辰举着手电推开门,1983年的档案盒散落一地。黑白照片从牛皮纸袋滑出:年轻时的赵主任站在防空洞前,身旁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抱着婴儿,襁褓边缘露出半枚翡翠戒指。照片背面用红墨水写着:第七观测组于DY-17前留念。
“谁准你进来的?!“赵主任的暴喝在走廊炸响。杨辰弯腰捡笔时,瞥见主任裤脚沾着蓝色沙砾——与自家门前出现的如出一辙。老人在暴怒中扯开领口,锁骨处的烧伤疤痕形如被利爪撕裂的月牙。
后半夜的梦境格外清晰。杨辰站在布满电缆的隧道里,墙面的“深挖洞广积粮“标语正在渗出血珠。手电光束尽头,穿海军裙的女人调试着盖革计数器,仪表盘数字倒跳着归零。当他涉水靠近时,积水突然漫过胸口,漂浮的档案袋里装着街道办历年失踪人员照片,每张都标注着“认知污染“的红章。
惊醒时床单浸满冷汗,枕边放着梦中见过的档案袋。杨铭在隔壁调试收音机,杂音里传出赵主任的声音:“...新来的接触DY-17了...是否启动净化程序?“晨光中,杨辰用放大镜观察照片边缘:女研究员胸牌上的编号,与母亲旧照上的工号完全一致。
厨房飘来芝麻酱的香气,继母林慧正在煎荷包蛋。“脸色这么差?“她手腕的上海表永远停在7:15,表盘裂痕里嵌着星形蓝沙,“今天去粮店买点新米吧。“杨辰接过粮票时,发现1955年版的“伍市斤“字样下,有人用针尖刻出微缩的防空洞剖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