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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辰蹲在201室的墙根底下,手里的刮墙铲子“咯吱咯吱“剐着霉斑。这户住着李婶和她上小学的孙子小涛,老式单元楼的水泥墙被梅雨泡得发胀,墙皮一块块往下掉,露出里头黑褐色的霉斑。
“这霉长得邪性!“李婶抱着暖水壶在屋里转圈,“昨晚上看着像张人脸,今早起来就变成地图了!“她脚上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拍着水泥地,震得墙灰簌簌往下落。
杨辰仰着脖子往上看,霉斑顺着墙缝爬成蛛网状。最顶上那块确实像张人脸,眼窝处两个黑洞正往下渗水珠。他踮脚拿铲子去够,突然听见墙里传来“咚咚“两声闷响,像是有人在敲暖气管。
“婶子,您这屋以前住过什么人?“杨辰抹了把汗,白灰扑簌簌落在肩头。李婶倒水的动作顿了顿,暖壶嘴“咣当“磕在搪瓷缸沿上:“早些年是个老会计住的,后来得肺癌走了。“
小涛忽然从里屋窜出来,手里攥着个铁皮青蛙:“叔叔你看!“青蛙肚皮上锈着个“17“,发条拧紧后“咔哒咔哒“在地板上跳,最后直愣愣撞向墙角。杨辰蹲下身去捡,发现墙根有条头发丝细的裂缝,正往外渗蓝莹莹的水珠。
“这屋不能住了!“李婶突然尖叫,搪瓷缸“咣啷“砸在地上。杨辰回头一看,整面墙的霉斑正在疯狂蔓延,黑绿色的纹路织成平安街道的地图,粮店第七棵槐树的位置突突直跳,像颗黑色心脏。
孙姨的拖把杆就在这时捅开了门:“要死啊!楼道里都是水!“她围裙上沾着槐花瓣,白生生的瓣儿上爬满蓝霉。杨辰刚要开口,兜里的粮票突然发烫,1955年的“伍市斤“在水渍里化开,渗出“1998.3.17“的血字。
“都让开!“赵主任的破锣嗓子在楼道炸响。老头儿拎着半瓶二锅头,酒气熏天地往墙上泼。说也邪门,酒精浇过的地方霉斑直冒白烟,空气里顿时漫开腐肉烧焦的恶臭。
当晚值夜班,杨辰打着手电在档案室翻找。1998年3月的值班记录写着“设备检修“,底下却压着张泛黄的《新民晚报》。社会版头条照片里,街道办大门挂着白花花的挽联,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模糊,腕上的翡翠镯子绿得刺眼。
杨辰正要用手机拍下报纸,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噼啪“炸响。他摸黑去储物间找备用灯泡,却在工具箱底下发现捆扎好的旧账簿。1997年的街道办开支明细里,“防空洞维护费“一栏每月都支出十七元整,付款凭证上盖着褪色的“DY“印章。
“小杨啊,找什么呢?“孙姨举着蜡烛突然出现在门口,跳动的火光把她影子拉得老长。杨辰慌忙用脚把账簿踢回柜底,手电筒光柱扫过老太太的围裙——那上面沾的不是槐花瓣,分明是撕碎的粮票边角。
回到值班室已是凌晨三点。杨辰翻开信访记录本,发现2003年有十二起相似的漏水投诉,全都集中在七号楼。最诡异的是所有投诉人的签字都在渗水,墨迹晕染成槐树枝的图案。当他用纸巾擦拭时,纸面突然浮现出用蓝墨水画的箭头,指向街道办后院的锅炉房。
锅炉房铁门挂着的锁头锈成了疙瘩。杨辰用赵主任给的钥匙串挨个试,第七把铜钥匙“咔嗒“转开了锁芯。推开门瞬间,成团的飞蛾扑面而来,翅膀上全带着人脸纹路。最深处堆着九十年代的消防器材,灭火器罐体上歪歪扭扭刻着“快逃“。
“谁?!“杨辰猛然转身,手电光照见半截蓝布衫闪过门缝。追出去时只看到孙姨的拖把在水泥地上划出湿痕,蜿蜒的轨迹组成个巨大的“17“。更远处,小涛的铁皮青蛙正在台阶上跳动,发条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第二天清晨,杨辰蹲在第七棵槐树下吃早点。油条铺的老张头突然凑过来:“小伙子,你身上有股子霉味。“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杨辰的右手,“这疤...是不是在粮店落下的?“
杨辰还没来得及答话,树根处的裂缝突然涌出沥青状物质。老张头脸色骤变,抄起炸油条的长筷子就往裂缝里捅。黑稠的液体溅到油锅里,“滋啦“腾起蓝烟,油条瞬间胀大成手臂粗细,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的孔洞。
“造孽啊...“老张头哆嗦着泼了整锅热油,树根在沸腾的油花中扭曲成麻花状。杨辰摸出粮票要付钱,却发现1955年的票面正在消融,露出底下1998年的粮店照片——画面里穿蓝布衫的孙姨正在往米袋里塞什么东西。
晌午去粮店买米时,赵大爷的算盘珠在玻璃柜台上乱跳。杨辰盯着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发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您这手指头...“话没问完,赵大爷“啪“地合上账本:“让野猫啃的。“
称米的台秤突然倾斜,新米瀑布般泻进地砖裂缝。杨辰趴在地上用手电照,地底深处隐约可见混凝土结构的穹顶,穿蓝布衫的身影正在下面狂奔,手里攥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
傍晚暴雨倾盆,201室的墙里传来哭声。杨辰冒雨赶到时,整面西墙已经塌了一半。砖石堆里埋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里头装满不同年代的粮票,每张背面都印着街道办的平面图。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合影,十二个穿中山装的人站在槐树下,每人腕上都戴着翡翠镯子。
“造孽啊...“李婶瘫坐在污水里喃喃自语。她怀里的铁皮青蛙突然发出尖笑,发条孔里钻出缕银白发丝。杨辰用镊子夹起发丝时,窗外的槐树枝突然抽打玻璃,叶片背面全是用血画的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