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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万灵之长，纳阴阳，具五行。躯体为阳，灵魂为阴。五脏具五行。”顾康抬手时，东墙悬挂的二十八宿图突然亮起角宿星位，暗格里飞出十七枚卦钱在水磨青砖上铺出先天八卦阵。阵中离火位骤然蹿起的火苗里浮现出人体经脉虚影，对应肺部的金芒却突然被雷光吞噬。
“你看这心脉赤火——”老者挥袖掀起飓风，西南墙的紫砂壶忽地倾泻出弱水，水流在空中凝成经络图，代表肾水的幽蓝光晕显现：“再看这肾行弱水。”
“凡人一生，五行皆占，饮食，劳作，皆在消散盈补五行之力，或有其一行或多行之力极其突出，远超寻常之人，修炼之人将其称之为灵脉！”
书架上《万体灵脉录》自行翻至“阴阳五行应象大论”，泛黄纸页上的金字却蒙上雷纹。顾康指尖点在虚影的脾脏位置，地面突然隆起土灵气凝聚的山峦，在少年呼吸间崩解成漫天星砂。
“不食不饮，不寐不眠，乃至不言不语，于修炼之人中皆极为常见，视为辟谷，清眠，寂语。皆为了磨练体内突出的灵脉，以达修炼之效。”
顾康抚过桌面河图洛书，檐角悬挂的二十八宿铃突然全部指向震位：“修炼者历经九重雷劫方现的天地异数，却生来便带着超脱四象的玄奥——或是能驭使巽风撕天的裂穹之魄，或是身负雷池倒灌的刑劫命格，更有甚者行那不可言说之力。”
老者眉间微动，一件漆黑浑圆之物凭空而现，迸出七色灵光：“正如此鼎需九淬九炼方能承载昆仑紫气，修炼者灵脉相融较之难逾千倍。老夫三百年前亲见天衍宗宗主身负风雷双脉——”话音未落，书架上的《四海灵枢谱》突然翻开，泛黄的纸页显出血色批注：开篇那句“天火燎原”的朱批竟是由雷电焦灼而成。
袖中飘出的赤红丹火忽然分裂成三道纠缠的灵蛇：“灵脉纯粹如昆仑雪魄者，神火低魂只需拂衣一瞬。”窗外突然降下落雷，雷光中映出十年前陨落的太虚剑派掌门虚影——那位单金灵根的天才曾在雷劫中踏剑高歌。
“而七曜同辉者......”顾康叹息间，藏剑阁顶层的七星剑阵突然悲鸣。南窗悬挂的百年玄冰坠落下水滴，每滴都映照出不同的湮灭场景：有五行灵根的修士耗尽本命法宝续命的残影，杂乱灵脉者被太乙真火的炽焰吞噬三魂，甚至浮现妖族大能枯坐千年仍未平衡阴阳的绝望面容。
顾康抬指点在自身心口，幻化出完整的周天星图：“但无论凡人，亦或吾等，体内阴阳五行虽有强弱盈亏，皆缺一不可。”
周天星图光芒绽放，夺目灵脉下蛰伏着无数道黯淡的五行勾连。
“唯独你这...”老者指尖指向小川，话音被其引起的雷鸣打断。桌面琉璃罐中封存了数十年的辟雷珠突然炸裂。飞溅的琉璃碎片中，小川投在墙上的影子竟生出雷痕。案头镇着的河图洛书残卷上空凭空燃烧，火焰勾勒出的星图精确复刻了他丹田雷脉的形状，只此一脉，并无勾连。
“如此解释，你可明白？”顾康回头，抖袖震碎最后一缕七彩光影。
听完顾康的话，小川眉头紧锁，轻声说道：“如是说来，如今这具躯体，除了雷灵脉，没有阴阳五行？”
“老夫不敢确定。”顾康摇摇头，接着说道：“或是老夫阅历不足，亦或是，某种未被记载之体！”
......
小川走出丹堂赤铜门。抬眼望去，天甲塔峰顶上悬着的镇山法器荡开层层灵韵，千重楼阁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怀中的《万象符经》突然发烫，临别时顾康塞来的八十一张符箓在黎明初光中泛着诡谲的紫芒。
“无需真元，念动即发？”少年并指划过最上层那张夔火符，简单尝试后，阔步向璇玑阁走去。
鎏金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起玄武龟甲纹，伏地龙首般的塔楼以千年阴沉木咬合成八卦阵型。三百六十方铜雀衔环悬在檐角，却遮不住九窍玲珑砖里渗出的上古凶煞之气——这里封印着天甲宗自天妖量劫起掠夺的天地秘辛。
廊柱间飘来醪糟香，守着玄武断龙石的邋遢老者鼾声如雷，污垢覆盖的颈间却隐现先天八卦纹。方天豹当年三跪九叩时泼洒的琼浆玉液，早凝成七朵金莲绽放在老者草鞋边。那年方胜神魂将散之际，老者曾醉眼朦胧地在紫檀案上以酒书符，硬是从阎罗殿续回三年阳寿。
“方胜拜见酒鬼前辈。”乌木案几上倒伏的朱漆葫芦淌出千年寒潭酿，老者玄色道袍浸着酒渍。小川躬身时，余光瞥见老者草鞋边蜷缩的雷纹守宫正在吞吐月华。
亦如方胜记忆中别无二致，老者醉中呢喃，翻过身好似未听见任何声音。
少年未再多言，迈步进了璇玑阁。
《九转神诀》，《上洞古经》，《采气归元法》，《辟谷练气术》……
青鸾衔日纹的楠木架上，小川指尖凝着血痂——那是强行运转《采气归元法》时爆裂的经脉渗出的。数百卷玉简在他身后摆出残缺的河图阵型，每部功法都留有修士们朱砂批注的折痕。
“即是前人优解，仍不可转其周天。”
转眼日落星升，书架角落只剩最后一本。小川扯开蛛丝的动作竟惊的阁外雷纹守宫侧目，那些银丝在月光下竟化作似捆仙索的虚影，青铜蠹虫突然在封皮游走成卦象。
少年心头微颤，近乎放弃的希望重新燃起。却发现古卷似如枯树盘根，纹丝不动。
“撕啦~”
稍一用力，古卷应声化为两截。
古卷裂开的刹那，百年寒髓玉雕琢的书架突然浮现九道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龙髓香的雾气。撕裂处没有纸屑飞扬，反而涌出漫天星砂。
星光漫舞处，对面少女握着另一半残页，腕间十二重璎珞圈叮当作响。她云鬓间斜插的鎏银步摇，眉如新月，琼鼻玉齿。
书架缝隙间掠过流萤般的残影，小川追至转角时，白玉地砖上忽然漫起薄雾。素纱广袖扫开雾气的刹那，少女发间坠着的冰晶铃铛正撞碎一束斜照的日光——那光斑溅在她锁骨处的朱砂痣上，恰似方胜洞府里那株百年未谢的赤血梅花。
“哼！”少女冷哼一声，掌心浮起阴阳鱼纹。
寒梅冷香随着少女转身弥漫开来，恍惚过后，偌大阁楼再次回归平静。
失望地走出藏书阁，廊檐垂落的光华在地砖上蚀出九宫格纹，小川驻足时，恰好踩碎方胜记忆里某个相似的星宿阵图。酒葫芦在老者腰间晃动的阴影，正与藏书阁顶悬着的浑天仪投影重合。
小川扫视着远处，想找到那远去的素纱，翻遍方胜的记忆都探测不到少女的身影。
老者道袍下摆的酒渍不知何时漫成八卦形状，当小川再次作揖时，那滩酒液突然凝成冰蚕丝，悄然爬上他沾着星砂的鞋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