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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方胜洞府，青玉案几上的鲛珠灯忽明忽暗，映得储物袋上的云雷纹时隐时现。小川尝试用指甲掐着方胜记忆里的解封指诀。
窗外的寒潭雾顺着石缝渗进来，在床帐上勾勒出昔日秀峰镇的画面。迷迷糊糊中闻到的味道，像是凤娘屋院堆满的药草，又像是五岁那年庙会走失时，爷爷燃的安魂香。
青玉帘幔突然无风自动，小川刚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一跃而起，看向客厅。
“是她！”小川愕然。
白衣飘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正是璇玑阁的那名少女。
青玉案几上的鲛珠灯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小川攥着门框的手背青筋突起。洞府门口的三十六道防御阵完好无损，可那女子发梢沾着的霞露，分明连避尘阵都规避而过：“你是谁？如何入得洞府禁制？”
“此等禁制对我无效。”女子声音很空灵，又不似她面容那般拒人千里：“今日为何要拿那本古卷？”
女子指尖凝出霜花，霜晶折射的光斑在墙面拼出半部残页——正是白日被撕裂的古卷下半部。
“无他，好奇而已。”
女子静静地看着小川，没有深究这个回答：“那本古卷于我有用，你手中的半卷，可否赠与我”
小川喉结动了动，破魂符的灼痕还在隐隐发烫。
女子指尖在檀木桌沿叩出清响，窗棂漏进的光芒随着节奏明灭：“灵药采集、秘境引路、甚至...”光华忽然浮现璇玑阁三层禁地的星图，“帮你取阅聚灵境感悟。”
小川盯着自己映在星图里的倒影，他想起三更天执法师兄经过时，方胜洞府法阵连聚灵境的脚步都会触发雷鸣示警。
“这是家父赠与我的物品，为激励我修行而设下了禁制。”他终于开口，袖中左手出现了顾康赠与的符箓。符纸微燃的焦味混着女子袖间寒梅冷香，在月光偏移三寸的间隙里，他看见对方唇角扬起妙曼的弧度。
女子便伸出玉手，微微掐诀，案上的鲛珠灯火花微动，小川袖中的蕴宝囊微微震动，囊口金线绣制的阵法自动拆解。
小川拿出那半卷残页，手中的半册突然发热，烫得他不得不松手。
“此袋中有一物颇为暴戾。”拿到索要之物，女子回头朝门外走去，在门扉留下冰霜似痕迹，接触禁制时视若无物：“没了禁制，尽量别拿出洞府。”
待少女走远，小川反手扔下数张防护符箓，储物袋开口处残留的阵法还在隐隐发亮。指尖探入虚空般的袋口时，他突然想起今日在璇玑阁看到的《奇物志》——能引起灵力共鸣的矿石，往往都拥有引发异象的能力。
掌心突然触到团温热的硬物，刺痛感顺着指骨窜上来。那东西在他手里剧烈震颤，像要挣破某种束缚，细小的电弧从指缝迸出，在石壁上炸开零星火花。更奇异的是体内灵脉竟自行流转，停滞多年的周天循环如同春溪解冻，连丹田都泛起久违的暖意。
当他猛地抽出手时，掌中跳动着枚鸡蛋大小的晶石。通体流转着深海般的幽蓝，表面布满闪电状天然纹路，每次震颤都会带起噼啪作响的电弧。鲛珠灯的光晕下，能看见晶核深处封存着道发光的雷痕。
“引雷石！”小川后颈激起层鸡皮疙瘩，《奇物志》里说这种天地灵物可遇不可求，即便在雷暴频发的惊蛰峰，上一颗现世还是一百年前的事。他下意识握紧晶石，任由细微电流在经络间游走，呼吸急促得能呵白窗棂上凝结的夜露。
掌心灵脉处传来细密的刺痛感，那些游走的雷光在经脉间织成网状，竟与他多日前被天雷击中时的危机感完全契合。窗棂漏进的月光照在汗湿的额角，能清晰看见皮肤下游动的淡蓝色光痕——这正是记忆中《周天导引诀》里描述的“气贯百骸”之相。
指尖无意识碾着掌心焦痕，那还是上次雷击留下的。此刻体内奔涌的雷电之力虽狂暴，却意外打通了堵塞多年的任脉。他突然想起暴雨夜那道劈开古槐的天雷，当时错以为的致命危机，原来藏着此时破局的契机。
石砖地面被踏出裂响，小川疾奔至庭院中央时，头顶云层已聚成旋涡状。空气里浮动的铁腥味让他想起宗门试炼场上，那些即将启动雷击阵法的前兆。掌中引雷石突然迸发刺目光芒，映得西厢房檐角镇邪用的青铜铃铛簌簌作响。
小川扯出三张青烟符拍入地底，两张隔音符打入庭院上空——这是去年方胜誊抄《遁甲要术》时学到的隐匿阵法。符纸燃尽的青烟缠绕脚踝时，庭院石砖已被他踏得闷响。
引雷石在掌心跳成团蓝火，当第一道雷光劈下时，小川清晰看见雷电在半空拐出锐角。这次雷击不似往日直贯天灵，倒像被磁石牵引的银蟒，轰然撞进晶石表面蛛网状的天然雷纹。剧震顺着臂骨窜上牙关，他险些咬破抵在齿口的舌尖。
周天运转比预料中快了三息。当雷光散尽，丹田沉下的不再是往日稀薄雾气，而是团粘稠如融化铁水的灵息。这与《周天导引诀》所述的“气若流云”截然不同，反倒像在璇玑阁禁书区瞥见过的魔修炼炁图谱。
檐角镇邪铃突然齐声碎裂，小川抹去鼻血抬头，发现方才布下的隔音符完好无损。晨风掠过时，他嗅到雷击处飘来的硫磺味里，混着丝引雷石特有的腥气。
小川挥去发梢灰尘，指尖碾过手臂上新裂的雷纹。这道焦痕比往日浅了三分，倒像被什么分走了威力。他忽然想起上次雷击昏迷数息时，可方才那道分明劈歪了半尺。
掌心引雷石的裂纹深处，竟凝着滴与他袖口血迹同色的暗红。小川突然放声长笑，惊起檐下栖着的鸦雀。笑声撞在布满雷击痕的院墙上，震落几片干涸的苔藓。
“原来你也在渡劫。”他对着晶石低语，石中游走的电光突然缠上腕间旧疤，丹田粘稠的灵息此刻开始翻涌，在雷云压顶的阴影里泛起铁锈味。
当第二道雷光撕开云层时，小川主动高举引雷石：“这般如此，便借这天罚之力，助我入这荆棘仙途！！”
血仇淬成鞘中寒芒，剑气蛰伏千载而往。任苍穹戏弄，此心不渝！
云层堆叠深处，一道人影虚空而立。待云雾逐渐稀薄，此人的面容显露出来。吴恨松的鹤纹靴底碾碎半片浮云，执法堂玄色蟒袍的暗纹在月晕里泛着鳞光。当第二道雷声在结界内炸响时，他两指捏着的窥天镜突然烫手——镜面映出的不是引雷石，而是少年丹田处那团泛着雷光的粘稠灵息。
云层在他脚下流动成漩涡状，每次雷光闪烁，都能照见他左手小指缺失的断面。三十年前为炼本命法器自断一指，此刻那旧伤竟隐隐发烫。他舌尖无意识舔过犬齿，这是发现稀有炉鼎时才有的反应。
三道符咒从袖口滑出，落地化作三只透明鳞片贴附结界。当小川再次引雷入体时，吴恨松的瞳孔突然缩成竖线——这是天甲宗秘传瞳术大成的征兆。他看见少年灵脉里游走的不仅是雷电，还有丝缕透明雾气。
山下巡夜弟子的灯笼明明灭灭，无人察觉空中执法堂主的蟒袍下摆正在渗出墨汁般的阴影。那些黑影顺着结界攀爬，将方胜洞府内躁动的夏虫都裹成了哑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