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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壹带着马邑县令县丞已死的消息,来到了归雁坡的匈奴大帐。挛鞮柯听了聂壹的汇报,并没有急于下令开拔马邑,而是先派出了一名随从前往马邑查看聂壹的话是否属实。次日午后,经过了一番查探之后,随从返回了大帐,向单于报告,聂壹所言属实,马邑县令县丞已死。挛鞮柯大喜,令聂壹先行回马邑料理一下,准备迎接大军的到来。
第二日,挛鞮柯单于亲点各部族精锐,除留守大寨的部队,其余人一并浩浩荡荡向着马邑的方向进军。
马邑东侧石谷,汉骁骑将军李广与护国将军韩安国正率10万精锐,埋伏于谷口之处。
“李将军,聂壹的探子来报,挛鞮柯的部队已经开拔,先锋骑兵队伍浩浩荡荡。从行进轨迹上看,似乎是要绕个大圈,沿着西边的老林子前往马邑。”韩安国来到李广身边,手中拎着刚刚送达的军机文件,“如此说来,我们在这片区域的埋伏,似乎用不上了。”
“西边是谁的部队?”李广接过军情,扫视了一番。“西边的是王恢将军,王恢将军正率领一万人马埋伏于老林子中。马邑城下还有公孙贺的重甲部队埋伏,两部相加合计约四万人。”
“如此说来,”李广思索了片刻,“王恢若不出意外,将会放匈奴主力部队越过老林子,随后断其后辎重。聂壹,李息,公孙贺早已在马邑城下布下了伏兵,待匈奴军队一到,便从城内杀出。那时候两只军队前后夹击,匈奴军队必乱。我等此刻需立刻赶往马邑城侧方,待战斗开始,匈奴大乱之时,从侧方切入,将其军队分为几段,再各个击破……”李广转过身来,吩咐诸将,立刻向马邑方向全速行军,务必在战斗开始时抵达战场。
马邑西侧,老林子附近,挛鞮柯率军由归雁坡一路狂奔至此处,眼见侧方树林密布,不免心生疑虑,拉住了缰绳。同行的浑邪王见状,上前询问到:“大单于,为何突然止步不前?”挛鞮柯举起马鞭,指向侧旁的树林。“你等来看看,这一片茂密的树林,总让我心里不踏实。”浑邪王笑道:“大单于多虑了,您看,此处往马邑方向都是一片草原荒地,唯有这里孤孤单单地立着一片树林,若有真部队埋伏于此处,岂不是已经告诉了别人自己的藏身之处?”随手又指了指远处的一片牛羊群,“您看,这群畜生如同往常一样,在此处自顾自的吃草,并无什么异常呀。”
挛鞮柯也望着远处的牛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再说了,汉庭也不知道我们此刻的动向,他们与我们目前还不是处于战争状态,没有理由会派部队驻扎在这里的。大单于若还是担心,我自领本部人马先行,您在这儿等我消息……”挛鞮柯摆了摆手,“不必,大概是我多虑了。吩咐后队,继续行军……”
此刻王恢与其副将正趴在老林子的边缘,观察着挛鞮柯大军的动向,见挛鞮柯驻足了一会儿,不免也心生疑虑。王恢听从聂壹的建议,早就在林子附近的草原放置了大批的牛羊牲畜,为的就是打消挛鞮柯的顾忌。此刻见挛鞮柯又开始了行军,悬着的一颗心也宽了宽。
“将军,不对,有情况!”副将拉了拉王恢的袖子,王恢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从草原一侧的小径上,踉踉跄跄地跑着一个人影,隔着太远看不清此人长相,只能勉强分辨出来者披头散发,手中好似握着一只拐杖亦或是树枝,似乎腿上有疾,跑起来一瘸一拐。
“将军,这……”王恢一时也不知到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敢轻举妄动,吩咐手下继续埋伏,静观其变。
“你再说一遍。”挛鞮柯压抑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眼前这个瘸着腿的,披头散发的独眼男子,这个残疾的汉人,告诉挛鞮柯,城楼上的人头并非是县令县丞,而是两个普通的囚犯。
“汉庭有变,近来,常有朝廷高官来往于马邑,这在平时可是见不到的。”挛鞮柯打量着这个独眼的男人,男子也不惧,直视挛鞮柯,继续说道:“马邑昨日就已经封锁,任何人员都不得出入。城内更是加派了大量的官兵,疑似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说罢男子打量了一下挛鞮柯身后的军队,“我本还在怀疑,现在见到匈奴单于本尊,一切就水落石出了。马邑县令必是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诱使单于前来马邑,待单于中计后,或将你们困于城内关门打狗,或配合周边部队进行合围,必将擒获单于你。”
“大胆!”同行的右贤王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着我们大单于出言不逊……”
“原来堂堂匈奴之王,草原之子,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么。”男子用仅剩的一颗眼球盯向挛鞮柯。挛鞮柯伸手拦住了正欲抽刀上前的右贤王,居高临下,迎着男子的目光,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男子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牛羊群,“大单于生活在大草原上,看到这群牛羊,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挛鞮柯又望了望远处的牛羊,“似有不对之处,却也说不上来。”
“大单于日理万机,对我等贱民的生活方式不太了解也是情有可原。这汉人放牧不似匈奴人,我们不会把牛羊一股脑丢在草原上散养放牧,而是是围牧与赶牧。围牧是指用篱笆或者树枝将草场圈起来放牧;赶牧是牧民们骑着马将牲畜们由一处赶至另一处的放牧方法。你看此处,既无篱笆,也无牧民,这批牛羊竟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这里,这难道不是有人有意为之吗?”挛鞮柯心里一惊,原来自己的直觉并未出错,这群牛羊果然有问题。
“你,”浑邪王上前问道:“你身为汉人,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男子低下了头,拳头逐渐收紧,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
“马邑大户,为富不仁;马邑县令,草菅人命;毁我躯体,辱我妻子,杀我兄长,我与马邑城不共戴天!”
“如此说来,你为了报仇,甘愿将此情报分享与我?”挛鞮柯抚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作为报答,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男子说罢跪在挛鞮柯马前,“我赵鹰只愿为单于效力,助单于夺下马邑,杀其县令,屠灭大户王氏,为我兄长报仇!”
匈奴诸将面面相觑,唯有挛鞮柯抚掌笑道,“好!此乃上天助我,伟大的草原之神,多谢您的恩德!”说罢,吩咐左右,“给他一匹马,带他去见中行说,让这两个汉人好好聊聊。”随后又吩咐浑邪王,“前队变后队,立刻撤离!”一旁的右贤王上前说道:“大单于,马邑唾手可得,怎么能因为一个汉人的几句胡话,就放弃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哦,我差点忘了,”挛鞮柯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搭在了右贤王的脖子上,“是你引荐的那个叫聂壹的汉人,想必此事也有你的份了。”右贤王还想争辩,挛鞮柯使了个眼色,左右副将立刻上前将右贤王拖下了马,缴了他的兵器。
“立刻,抓捕和右贤王有关系的一切人等!一个也不许放过!都给我关起来!”挛鞮柯说罢,打马回头,向后方撤去。
“将军!挛鞮柯撤了!”王恢的副将报告道。此刻王恢眼看着挛鞮柯和那个神秘男子说了什么以后立刻掉头北窜,也是一头雾水,一时间没了主意。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将军,追吗?”
“别吵了!”王恢也急的额头冷汗直冒,“我们只有一万人,原本的目的是在挛鞮柯全部进入包围圈后袭击其粮草辎重。可是现在这匈奴人撤退的井井有条,秩序井然,若要贸然追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是如果放走了挛鞮柯,圣上追查起来,将军你如何交代啊。”
王恢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能想出什么办法。“不能追,不能追。”王恢望着身后依旧埋伏着的军士们,“不能追,一旦追起来,这一万人都得白白折在这里。不能追,不能追。”王恢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嘴里一直喃喃道。“将军,追吧!”副将劝道,其余将士见此情景,也皆上前跪劝王恢追击。“将军,我们不怕死,只要我们能够拖住挛鞮柯大军,等到李将军和韩将军的部队前来,此战也是必胜的呀将军!将军!”王恢看着这些军士,他明白,如果下令全军出击拖住挛鞮柯,以此时此刻的兵力悬殊,这一万精锐将必不可免的全军覆没,而依照匈奴骑兵的行军速度,很可能在援军到来前就撤出战场。
“将士们,”王恢回了回神,向着跪着的军士们说道:“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骑兵精锐,都是圣上倚重的虎狼之军,你们训练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将可恶的匈奴人彻底赶出草原,洗刷自高祖皇帝以来就一直被匈奴欺负的耻辱么。”
“但是,机会不在这里。马邑,并不是那个一决胜负的地点。”王恢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我老了,迟钝了,优柔寡断。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你们不该由我这种人来统领。”
“也许之后,圣上会治我的罪。也许我再也无法领兵实现我的抱负。但是你们不同,你们有属于自己的战场,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并不是圣上培养你们的目的!”
“也许日后,会出现新的将领们,他们一定比我更加强大,年轻,朝气蓬勃,蓄势待发。我希望你们好好的,都活到那个时候,追随着那些将领们,或袭龙城,或收河套,或破单于,那才是属于你们的战场,那才是你们该死在的地方!”
“而不是这里……”
《史记·卷一百零八·韩长孺列传》:天子怒王恢不出击单于辎重,擅引兵罢也。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也,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于是恢闻之,乃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