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挛鞮柯单于率十万之众驻扎在位于马邑南边归雁坡的背坡处，只等聂壹消息一到，即率军占领马邑城池。右贤王，浑邪王，左贤王等诸王皆率部随行。赵信由于之前去了一趟杜家堡，错过了大军开拔的时间，索性决定在王庭多待一天，等到第二批押粮部队出发的时候，再亲率隶自己的100亲军，护送粮草前往归雁坡大营。
聂壹这边，离了匈奴王庭之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马邑，找到了马邑县令。
“这么说，大鱼上钩了？”
“就在这几天。”聂壹先接过了茶碗，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随后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缓了缓自己的呼吸节奏。“先派人去通知王大人，告诉他，鱼已离渊，可以准备刀俎了。”县令身边的随从点了点头，快步跑出了县衙。
“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县令伸手打算把聂壹搀到一边的椅子上，聂壹摆了摆手，“还不行，事情还没办完，我还需要两个人头。”
“两个人头？”县令愣了愣，“不知道大人要谁的人头？”聂壹把手中的碗放下，拍了拍县令的肩膀，把嘴凑到了县令的耳边，说道：“你的人头，还有县丞的人头。”
“啊？”县令浑身一震，随后身子一软，顺着墙根就要往下跪，聂壹一把拽住了县令，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我的县太爷，不必惊慌，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让挛鞮柯相信我已经成功起事，因此需要把两个人头挂于马邑城头之上，当作我已经成功斩杀县令与县丞的证据……”县令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墙踱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我的聂大人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和老夫开这种玩笑！”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这回换聂壹递过茶碗给县令，“只是这两个人头，不知县令大人有没有什么法子搞到？”县令接过茶碗，将碗中的茶水饮尽，又闭眼定了定神。
“人头好说，县牢里还存着两个囚犯，就从那里拿两个头吧。”县令起身，唤来了几个衙役。“头前带路，去县牢。”
一众人等来在了县牢门口，看守县牢的牢头便立刻迎了上来。“哎呦大老爷，今个儿怎么回事呀，居然劳烦您亲自来这腌臜的地方？”
“前段日子，牢里的那几个囚犯，怎么样了。”
“哎呦瞧您这问的，这大牢里的人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都老老实实关着呢。”
“这两人，是因何事入狱啊？”聂壹上前问道。
“哦，这位官爷您有所不知啊，这二人都姓赵，平日里都是一般庄稼汉，大家都叫他们赵老大赵老二。他们家中还有一个三弟叫赵鹰的，原是个本分的读书人，挺聪明，平日里帮大家写个信啊，给小孩编支歌什么的，与大家伙儿处的也不错。这三兄弟父母死得早，一直以来都是相依为命，赵鹰身子弱，下不了田，就负责主持他们家里，那两个身强体壮的哥哥出去务农。只因一年前，这赵鹰新娶的媳妇儿被城里大户王家的儿子看上了，嗬那好家伙，这王家可是城里有名的土豪恶霸，仗着王家大爷祖上的军功，平日欺男霸女惯了，官面上也不好管，人家朝廷里有人呐，”聂壹回头撇了一眼马邑县令，县令眼神躲闪着欠了欠身，小声嘀咕着，“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牢头自顾自说着，“这王家儿子小王，平日里大家都骂他小王八蛋呢，哎呦瞧我这张嘴，这位官爷别见怪。总之有一天这小王带着人就把赵鹰的媳妇儿堵在巷子里，伸手就要扒人家的裤子。这赵家媳妇儿也是贞洁烈女啊，一头就磕死在了墙上，那豆腐脑儿流了一地啊。”牢头叹了口气，“这赵鹰一气之下孤身一人前往了王家讨要说法，可是你想啊，王家在这马邑势力大着呢，哪里会把他这个弱书生当一回事。这赵鹰刚进了王家宅子，就被这王家儿子带人关起来就是一顿毒打。好家伙这一顿打，腿打折一条，招子打瞎一个。结果这事儿被他两个哥哥知道了，庄稼人性子急，也不知道先报官，提着刀就奔王家去了。当晚我们带人赶到王家的时候，王家少爷已经被这兄弟两个剁成了刺猬。”
“虽然知道赵家三兄弟都是本分人，这事又是王家先挑起来的，可毕竟杀了人，不判死罪有违国法。一来这王家少爷平日里嚣张跋扈，四处欺负百姓，早就惹得城里怨声载道。二来县太爷心软，念在这赵家可怜，兄弟三人一夜之间就只剩下了一个独眼瘸子赵鹰，于心不忍。虽然明面上依律判了个死罪，但是暗地里也和赵家老三商量好了，案子一直压着没结，这两兄弟也就一直待在牢里。虽说是死囚，不过好歹是活着。就这么一直在牢里关了快一年多……”
“嗯，行了。”县令举手打断了牢头的话，转过身来问聂壹：“聂大人，你看如何？”聂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县令便回过头来对牢头说：“改了，立刻问斩。”
“啊？”牢头不解，问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大人您不留他们的命了啊？”县令平时也好交朋友，和这一班子差役既是上下级，平日里也以朋友相待，特别与这负责看管县牢的张牢头最为要好。县令一寻思都是自家兄弟，也就把这个事的来龙去脉和张差役粗略的说了一通，大致意思就是不是我县太爷铁石心肠，实在是要以国事为重云云。张牢头听了直嘬牙花子，“原来是此等大事。唉，想来想去这赵家兄弟终究还是难逃此劫。”县令上前，拍了拍牢头的肩膀，也叹了口气。“赵家兄弟虽然可惜，但杀人偿命，此乃恒古不变的道理，你也不要心里太过意不去。”
牢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县令一把将他推了回去，“早去早回，办干净点，完事回衙门后堂，给你留饭。”县令说完就拉着聂壹离开了县牢，留下张差一个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挠头犯愁。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月亮还挂在天上时，马邑开始了封城，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马邑城。马邑城墙上出现了久违的大批甲士，皆燃起火把，捉刀立于墙头之上，面容严峻。又过了些时候，一人一马由马邑北门疾驰而出，一溜烟儿向归雁坡方向跑去，正是聂壹。此刻聂壹内心是无比的激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明白自己正处在大汉建国70年以来最重要的事件的中心，他明白自己将是捅破自大汉建国以来汉匈平衡关系的那一把利剑，他明白此事若成，自己必将青史留名，供后世千秋万人瞻仰。
聂壹感觉自己血液正在不断涌上自己的头颅，敲击着自己的鼓膜。此时此刻除了座下的大环马与不断刮在脸上的草原罡风，沉浸在自己未来中的聂壹再也感觉不到周围其他的事物了，也就很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路边一位牵着毛驴，披头散发的男子。男子浑身酒气，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握着一只木头棍子，一瘸一拐地向着前方踱去。突然，火红的烈焰穿过云头，金色的阳光撒向了马邑城，照亮了马邑的城门，照亮了马邑的城墙，照亮了马邑的牌匾，同时也照亮了挂在马邑牌匾之上的，血淋淋的两颗人头。男子如同被针刺中一样，突然的转身，太阳照亮了男子的脸，瘦弱的脸庞满是泪痕，在那个本该是右眼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邃的黑洞。男子望着马邑城楼，望着城墙上的士兵，望着挂在城头的人头，随后浑身一震，甩开了手中的木棍，用自己沙哑的嗓子对着马邑城嘶吼：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