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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所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肖缦的指甲掐进掌心。消毒水味混着陈年尿骚气从地砖缝里往上涌，她盯着探视窗对面的男人——炣燃瘦脱了形，戏服松松垮垮挂在肩头，腕骨凸起处密密麻麻排着针眼，像串腐烂的紫葡萄。
“为什么骗我？“她把额头抵在防弹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炣燃的脸。
监视器后的夏子苓举起对讲机：“李琳，眼神再收一点，他现在是戒毒者不是英雄。“场务小跑着给顾南彻补妆，往他锁骨下新添的针孔伤口泼人造血浆。
炣燃突然笑起来，喉结滚动时牵动颈侧溃烂的皮肤：“还记得祠堂地窖那窝老鼠吗？“他伸出食指在玻璃上画圈，脓血顺着指纹蔓延，“毒贩比老鼠多疑，得先变成同类才能摸清鼠道。“
肖缦的银镯撞在隔板上发出悲鸣。镜头推进到她颤抖的睫毛，监视器上泛起湿润的水光。这是李琳今天第七次落泪，副导演凑近夏子苓耳语：“要不要滴眼药水？“
“让她哭。“夏子苓盯着取景器里顾南彻痉挛的手指——那不是演技，他小臂刚被爆破飞溅的碎石划伤，血正顺着戏服袖管往下滴。
炣燃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蜈蚣状的缝合疤痕狰狞毕现。他食指蘸着咖啡在桌面画出歪扭的路线图：“追踪剂的有效期是72小时，沿着排水管......“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毒瘾发作的呓语。
“Cut！“夏子苓摔了台本。顾南彻瞬间出戏，接过助理递来的蜂蜜水润喉。李琳还蜷在椅子上抽泣，珍珠耳环勾住了发套的渔网线。
“你改台词。“夏子苓翻着被咖啡渍浸透的剧本，“原句是‘沿着国道走’，为什么加排水管？“
顾南彻用棉签擦掉嘴角的血浆：“昨天路过青岩镇取的景，那边下水道确实连着废弃工厂。“他晃了晃手机，屏保是粉丝拍的片场花絮——夏子苓蹲在矿井口检查爆破点的侧影。
重拍第三条时，暴雨砸得铁皮屋顶噼啪作响。肖缦隔着玻璃抚摸炣燃画的路线图，突然发现他无名指内侧用蓝墨水写着经纬度坐标。这是剧本里没有的细节，李琳愣怔半秒，突然发疯般拍打隔板：“你早就计划好去送死对不对？！“
炣燃的瞳孔骤然收缩。场务正要喊停，却见顾南彻猛地撞向防弹玻璃，额角青筋暴起：“祠堂梁上挂着的不是麻绳！是静脉注射管！“血浆袋在他背后爆开，喷溅在镜头上的猩红遮住了夏子苓骤然苍白的脸——三天前，她刚在青岩镇诊所取证时见过同样的注射管。
收工已是深夜。顾南彻裹着军大衣靠在折叠椅上，任由化妆师处理手臂伤口。李琳捧着姜茶蹭过来：“彻哥即兴加的那句台词好绝，夏导都看呆了。“
他望着不远处核对分镜稿的夏子苓，她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后腰烧伤，那是上周火灾留下的印记：“现实往往比剧本更戏剧。“突然抓起还剩半瓶的假血浆泼向白墙，飞溅的痕迹恰好拼成青岩镇地图。
道具组过来拆景时，夏子苓在炣燃的座位底下发现团皱巴巴的糖纸。锡箔内侧用眉笔写着：追踪剂配方在第三排水口。这字迹她认得——今早苏瑾塞给她的密信里，也有同样的棱角分明的“三“字。
暴雨淹没了场记板最后的打板声。顾南彻的应援车驶出影视城时，夏子苓正用紫外灯扫描糖纸。隐形墨水渐渐显形，那是林夏案的关键证据链：苗银顶针供应商、天山棉手套物流单、以及王总小舅子的银行流水，全都指向青岩镇殡仪厂第三排水口。
她摸出震动的手机，是温言打来的电话。
姜茶在保温杯里凉透时，夏子苓正用镊子夹起糖纸上的纤维。紫外灯下，聚酯纤维交织成青岩镇殡仪厂的卫星图，第三排水口的标记旁黏着半片罂粟花瓣。手机在证物袋里震动，温言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劈开雨幕：“DNA比对上了，纵火的是个赌鬼，收钱办事的替罪羊。“
“人在哪？“夏子苓咬开止痛药锡箔，苦味在舌根炸开。
“看守所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温言敲击键盘的声响像子弹上膛，“但他手机云盘有段加密视频——王总秘书教他戴露指手套的教程。“
监控画面自动播放。戴鸭舌帽的男人对着镜子调整天山棉手套，虎口处的蛇形纹身贴边缘翘起。夏子苓放大他左耳后的痦子——和戒毒所监控里潜入道具间的人影位置一致。
“纹身是贴纸，苗银顶针是网购的工艺品。“温言调出购物记录，“收货地址填的影视城快递柜，取件码发送到......“她突然停顿，“顾南彻粉丝后援会的公用邮箱。“
夏子苓的钢笔尖戳穿稿纸。取景器里，顾南彻正在补拍炣燃毒瘾发作的戏份。他撕扯病号服时露出腰间淤青，那是上周威亚事故留下的伤。场务姑娘红着脸递冰袋，被他转手塞给演流浪汉的群演。
“粉丝邮箱每天收到几千条私信。“温言叹气，“对方算准我们会查到这里。“
暴雨砸得房车顶棚噼啪作响。夏子苓吞下第三粒止痛药，NZL-2015病变区的抽痛却愈发尖锐。她看着顾南彻披着毛巾从雨里跑来，发梢滴水在剧本上晕开墨团：“编剧老师赏脸对个词？“
他翻开戒毒所戏份的剧本，空白处画满涂鸦：静脉注射管捆成的山茶花，排水管道连接的子宫剖面图。夏子苓突然抢过钢笔，在潦草线条间写下真实坐标——青岩镇地下管网与王总制药厂的重叠区。
“这句词加进去。“她把剧本拍回顾南彻胸口，“炣燃毒发时说‘三号泵站的齿轮卡着蝴蝶发夹’。“
顾南彻的指尖抚过墨迹未干的字句，道具组的手套纤维勾住纸页：“需要我演出濒死感还是求生欲？“他突然咳嗽，人造血浆从指缝渗出，有几滴落在夏子苓的石膏模型上——那是林夏遇害水缸的等比例缩微。
夜戏的探照灯刺破雨帘时，温言发来最新尸检报告。替死鬼的心脏切片显示陈旧性梗死，根本承受不住纵火的高强度运动。“有人提前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附件的显微照片里，心肌细胞间游动着珍珠母色颗粒，与夏子苓病房的输液剂一模一样。
顾南彻的房车突然爆出尖叫。夏子苓冲进去时，看见他赤着上身给武指看腰间的擦伤，医用胶布下隐约可见NZL-2015的荧光标记。空气凝滞半秒，他笑着扯过戏服遮挡：“粉丝送的纹身贴，够逼真吧？“
后半夜，夏子苓在焚化炉道具旁抓到抽烟的场务主任。那人抖着嗓子交代：“王总小舅子给的松节油......说是能让爆破效果更真实。“她踩灭烟头，火光在瞳孔里缩成针尖。
法庭的吊扇在炣燃头顶缓缓旋转，扇叶割碎的光斑落在他缠满绷带的右手。法警掀开纱布的瞬间，旁听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那道横贯掌心的刀伤深可见骨，溃烂的皮肉间还能看见缝合线断裂后的黑色线头。
“七月十七号，暴雨。“炣燃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他举起残破的手掌对准法官席，“我用剁骨刀从这里劈下去，差0.3公分就切断桡动脉。“绷带渗出的脓水滴在被告席铁栏上，滋起细小的白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