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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缦的指甲抠进实木长椅,庭审手册被攥成扭曲的纸团。她看见炣燃锁骨下的针孔排成北斗七星状,那是毒贩给新人烙的“投名状“。旁听席后排有人打开药瓶,二甲双胍的甜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
“他们把我扔进猪圈止血。“炣燃突然扯开衬衫,腰腹处溃烂的咬痕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紫,“直到高烧四十度,蛇爷才拎着破伤风疫苗过来。“他指尖划过肋下的陈旧针眼,“可惜针头泡在马尿里三天了。“
检察官举起证物袋里的注射器:“所以你给自己注射海洛因止痛?“
“是葡萄糖酸钙。“炣燃咧开嘴,露出被毒瘾腐蚀的后槽牙,“混着观音土和老鼠药,不然伤口烂得太快骗不过医生。“旁听席传来呕吐声,法警的橡胶靴在地面蹭出刺耳的摩擦音。
肖缦的银镯突然崩断,珠子滚过橡木地板。炣燃在听到这声脆响时瞳孔骤缩,证人席的扶手被他捏出指印:“护士换药时我偷了手术剪,在换药室镜子上刻了排水管图纸。“他颤抖着解开裤腰,髂骨处缝着枚生锈的指南针,“用这个和月经血画的,毒贩嫌脏不愿细看。“
法官敲击法槌的声响惊飞窗外的麻雀。炣燃突然剧烈咳嗽,佝偻的脊背撞翻案卷,散落的病历本里飘出张糖纸——锡箔上画着歪扭的祠堂地图,背面用经血写着:第三泵站有肖缦的发卡。
“反对!“辩护律师挥舞着镇定剂说明书,“证人在编造......“
炣燃猛地撕开左臂静脉留置针,发黑的血浆喷溅在法徽上:“要看看直肠里藏的微型摄像机吗?“他扯下假发,颅骨手术疤痕盘踞如蜈蚣,“或者听听这个?“从耳道抠出粒带血的金属胶囊,在桌面敲击出摩斯密码的节奏。
肖缦终于认出那旋律。在他们被迫举行冥婚那夜,炣燃用斩骨刀敲击祠堂铜盆,就是这个调子。旁听席的哭声像潮水漫过法庭,她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泊中扭曲——那晚炣燃灌进她嘴里的“毒酒“,其实是混着追踪剂的葡萄糖。
“Cut!“夏子苓的呵斥声被淹没在鼓风机轰鸣中。顾南彻仍保持着俯拍桌案的姿势,人造血浆顺着下颌滴在李琳戏服上。道具组抬来的铁笼里关着真猪,粪尿味熏得场记小妹干呕不止。
“情绪过了。“夏子苓用剧本挑起顾南彻的假伤疤,“炣燃这时候应该更麻木,不是疯癫。“
他仰头灌下润喉茶,喉结处的溃烂妆裂开细缝:“建议不错,但夏导要不要先处理真伤口?“目光落在她渗血的纱布手套上——那是今早整理焚化炉证据时被铁皮割破的。
重拍第三条,暴雨冲刷着法庭的彩绘玻璃。炣燃在陈述最后一句台词时突然脱稿:“肖缦的银镯里有备用追踪器,电池藏在苗银顶针里。“场务慌忙翻剧本,却见夏子苓抬手示意继续。
李琳的眼泪终于决堤。
最后一盏水银灯熄灭时,场务抱着香槟撞进人群。泡沫喷溅在未拆的法庭布景上,法槌和假血浆混着金箔纸飘了满地。顾南彻被化妆师按在折叠椅卸妆,酒精棉擦过溃烂妆时,他疼得倒抽冷气:“轻点轻点,明天还要拍杂志封面呢!“
“彻哥看镜头!“站姐的长焦镜头穿过狼藉的线缆。他瞬间挂上营业笑容,比着老土的剪刀手,背后是还没拆的死刑犯铁笼。李琳被粉丝塞了满怀山茶花,花瓣粘在戏服的血浆上,像从伤口里开出的花。
夏子苓缩在监控器后面清点记忆卡,爆破组的小伙子醉醺醺地撞过来:“编剧老师喝一杯!“她抬手要挡,斜刺里伸来只缠着绷带的手——顾南彻不知何时换了干净卫衣,人造伤疤卸了,露出本色的小麦色皮肤。
“她酒精过敏。“他仰头干了塑料杯里的香槟,喉结滚动时牵动锁骨下的蚊子包,“换成这个。“变魔术般摸出保温杯,当归混着枸杞的甜味驱散了血腥气。
场务主任醉倒在焚化炉道具里打鼾,手里攥着没发完的红包。夏子苓踩着满地糖纸往出口挪,忽然被闪光灯晃了眼——顾南彻的站姐们正在拍杀青大合照,应援手幅上印着炣燃的台词:“脏血洗不净,就用烈火焚。“
“夏导合个影吧!“有个戴山茶花发箍的姑娘挤过来,“我们彻哥说您是他合作过最严格的编剧。“快门按下的瞬间,顾南彻突然扯下她的棒球帽扣在自己头上,帽檐阴影遮住了两人之间不足十公分的距离。
杀青礼花炸开时,顾南彻正蹲在配电箱旁卸假伤疤。人造皮肤黏着汗湿的鬓角,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被粉丝抓拍,瞬间登上热搜榜首。场务姑娘们尖叫着传递香槟,泡沫溅到尚未关闭的监视器上,炣燃在戒毒所嘶吼的定格画面与此刻的喧闹重叠,恍惚间竟分不清戏里戏外。
“小心感染。“夏子苓抛过碘伏棉球,看着顾南彻手忙脚乱接住。他今天的戏服还沾着法庭戏的假血浆,袖口破洞里露出真实结痂的擦伤——上周威亚断裂时护住替身演员留下的。
欢呼声突然拔高八度。顾南彻的母亲拎着三层不锈钢饭盒挤进人群,深蓝碎花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头发丝还沾着面粉。他父亲举着单反相机倒退着拍摄,老式旅游鞋绊到电缆线,被灯光师一把扶住。
“妈!“顾南彻顶着半张没卸完的溃烂妆扑过去,假血浆蹭在母亲围裙上晕成山茶花。饭盒掀开时,韭菜合子的香气驱散了片场的化学制剂味,二十个白胖饺子整整齐齐码成心形,每个褶子都捏着相同的角度。
夏子苓退到阴影处调整分镜稿,纸页却被风掀到鸡汤保温桶旁。顾母正往儿子嘴里塞卤鸡腿:“你爸凌晨四点去早市买的活鸡,中药铺现抓的当归须......“顾父踮脚给儿子擦汗,印着老年大学logo的手帕扫过未愈的擦伤,沾上一丝淡黄药膏。
“夏导尝尝?“顾南彻突然端着饺子凑过来,筷尖戳破薄皮,三鲜馅的汁水滴在剧本“第三泵站“的坐标上。他母亲紧张地搓着围裙:“南南说您胃不好,我单独做了山药馅的......“
话音未落,场务主任扛着杀青蛋糕撞翻移动衣架。顾父敏捷地托住倒向夏子苓的铁架,腕间老上海牌手表擦过她手背——表盘玻璃裂着蛛网状细纹,秒针停在林夏溺亡的时间:三点零七分。
闪光灯此起彼伏里,顾母坚持要拍全家福。顾南彻把沾着血浆的法官袍披在父亲肩上,老头对着镜头比摇滚手势,露出和儿子如出一辙的虎牙。夏子苓按下快门时,取景框突然闯进半张糖纸——锡箔面用荧光笔写着NZL-2015,粘在顾母的菜篮提手上。
“夏小姐。“顾父突然递来牛皮纸袋,中药香混着油墨味,“南南说您总失眠,这是我家祖传的安神方子。“泛黄的宣纸上,当归剂量旁画着卡通山茶花,笔触稚嫩得像是孩童涂鸦——角落标注着2003.6.1,儿童节日期。
片场渐空时,夏子苓在更衣室捡到顾家遗留的保温桶。内胆刻满划痕,最深那道对应着顾南彻出道日期。桶底黏着片风干的饺子皮,透光可见铅笔描的排水管简笔画——与剧中炣燃刻在镜子上的图纸分毫不差。
月光漫过停车场,她望见顾南彻蹲在保姆车前帮父母系安全带。他母亲掏出毛线团开始织围巾,浅灰色毛线绕过儿子贴着膏药的手腕;父亲举着台词本当扇子,纸页间飘落药店小票——购药人签名栏画着个歪扭的听诊器。
尾灯融入夜色时,夏子苓握紧留有鸡汤余温的保温桶。她回想起当时看到镜头那边的炣燃在戒毒所玻璃上呵出的白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