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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子琪的大军在雍丘城外对峙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丑时,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可是雍丘军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再次鸣金收兵,连城墙上值守的士兵也撤去大半。
尹子琪亲自爬上飞楼观望,发现雍丘军竟真得收兵没了任何动静,他再次肯定雍丘军事在虚张声势,想要引他主动进攻。
攻城不是契丹军的强项,只要雍丘军敢开门迎战,他定然要让他们全军覆灭,轻轻松松把雍丘城拿下。他只要死守在此处,把雍丘困成了一座孤城,该紧张的是雍丘军民,而不是他。他坚信雍丘坚持不了多久了,他这一次绝对不会再上当。他想明白这些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下令让将士们回营地修整。
城墙之上的苏垣观察到尹子琪的动静,赶紧通知李先怀,雍丘城内才真正忙碌起来。李先怀悄悄开了城南的一个侧门,让一队士兵护着百姓先行往南撤离。
自令狐峻带兵跟着安定国造反,雍丘城的百姓便被卷入了战争,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被困在城内,城外大军的逼近,大量难民的涌入,对外面形势的未知,让他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恐慌和压抑。
此时有机会逃出去,他们虽然不舍故土,可是也知道困在城内只有死路一条,纷纷携家带口挨挨挤挤地往城外走,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叛军追上。
令狐娟紧紧拉着陆嫣然跟着人群往前走,陆嫣然频频回头,她们身后跟着那位制作烟花的年轻匠人。常安交代她,一定要把这匠人送出去,看着他过了淮河才行。
常安说年轻匠人知道他造火药的秘密,一定不能落到叛军手上,这事只有交给她才放心,可是,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只想快点把匠人送上船,然后返回雍丘去找常安。
年轻匠人的心思此时却转得飞快,他跟着陆嫣然逃到城外十里,再往前走就是淮河渡口,上了船从扬州转道就可以直接到他的家乡苏州,家中有妻儿正在等着他。
可是他的脑子怎么也无法忘记炸死爹的那一捆竹筒,那种摧毁一切的力量让他震惊,让他兴奋,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跟着爹做制作焰火的匠人,虽然能靠着手艺挣些钱,可是那些钱不过是高门贵户随手的赏赐。
他羡慕那些享有荣华富贵身居高官厚禄的人,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他觉得眼前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对嫣然说:“我家在汝南有一门亲戚,是家父的姐妹,家父活着的时候曾念叨着此次回家要顺道去拜访一番,如今家父已不在,我想代家父走一趟!”
中原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他逃出来竟是不想第一时间回自己没有战争的家乡,竟生了去汝南的心思。汝南如今已是叛军的地盘,他打量嫣然一介女流什么都不懂,妄想糊弄过去。
嫣然看着他,淡淡地问:“你的家人正在盼着你回去,你确定不回去陪他们吗?”她说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匠人随意地回道:“男儿志在四方,等我发达了再回去看他们也不晚。”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难掩。
“既然这样——”嫣然说着话,往腰间去摸自己的荷包,“原本说好要把你们父子平安送回江南,没想到如今只剩下你一人,我们心感愧疚!我这里有一些银两,略算补偿吧!”
有钱拿谁会拒绝,年轻匠人毫不怀疑地等着嫣然拿出钱来。嫣然看着匠人,摸向荷包的手却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牛耳尖刀,直取匠人的咽喉,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匠人捂着脖子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倒在地上。
令狐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差点叫出来,却被陆嫣然拉了一把,两人瞬间隐入人群。她被刚刚看到的一幕刺激地心跳有些快,可是看到陆嫣然杀人以后还能淡定的离开,她也渐渐恢复平静,心里对陆嫣然又多了一分敬畏。
此时的雍丘城外,常安、南石八和刘晏三人站在一处密林的阴影之中,贴地的北风卷着他们的衣角,仿佛要撕裂一般疯狂摆动,三个男人却丝毫未动,微弱的星光映在他们脸上,三张年轻的面庞同样从容笃定,没有一个愿意退却。
刘晏:“从前我在洛阳城内四处便是无恶不作的小霸王,杀人放火这种事最适合我去做,你们尽管在城门上看好,等我把叛军大营炸成平地你们就带兵杀过来,到时候把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刘晏刚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也知道了常安的计划。他自从被叛军撵着从洛阳城内逃出来,一路仓皇狼狈地逃到雍丘,家没了,家人四散没有音信,心里对叛军恨之入骨,可是他不像常安和南石八有一身功夫可以上阵杀敌。
常安想要用火药炸叛军一个措手不及,这项任务不难却十分危险,刘晏觉得自己满腔热血终于找到可以发挥的地方了。
常安和南石八对看一眼,都不想把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他,南石八想的更多的是不相信他能完成任务,常安虽然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是他更多的是不想让刘晏只身犯险。
这事常安原本打算自己悄无声息地去做,没想到先被南石八发现,后又被刘晏缠上,两人虽然不知道这些火药桶是怎么做的,可是见识过它们的摧毁力。谁也不是怂蛋,他们不能让常安一人去冒这个险。
三人僵持不下,南石八一时不能说服刘晏,常安无法打发走南石八,这里靠近敌营,他们又不能动手压。
南石八从地上扯了三根枯草攥在手里,说:“我们交给命运决定,谁也别不服!”
常安看了南石八一眼,只一眼,两人仿佛达成了默契,同时看向刘晏,刘晏对上两个强者的目光,心意非常坚定,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南石八让他先抽,他懵懵地上前从南石八手中抽出一根草,南石八又示意常安抽,常安看着南石八,伸手抓住一根草,却不往外抽,他意思非常明显,想跟南石八光明正大地赌一场。
远处传来叛军回营的声音,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南石八没有办法,只能摊开手掌,掌心两根草,一根被常安捏在手里,比旁边那根短了一截。
南石八佩服常安的坦荡和豪情,心里却有些难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拉着还想说话的刘晏推出叛军大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