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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茶盏“咣当”一声摔得粉碎,茶水溅在织锦地毯上,洇出一片暗色。几个小丫鬟慌不择路地撞在一起,屋内霎时乱作一团,仿佛炸开了锅。
“快!快去请府医!”伺候萧玉瑶的嬷嬷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廊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杏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绣鞋都跑掉了一只。她边跑边哭,发髻散乱得像被风刮过的鸟窝。另一个周婆子则提着裙摆往松鹤堂方向奔去,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在死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人注意到,悬在房梁上的白绫还在微微晃动。萧玉瑶被平放在地上,杏红的裙裾铺展开来,像一朵凋零的花。她垂落的手指尖正微微抽搐着,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松鹤堂内,萧老夫人刚端起茶盏,茶盖还没掀开,就被慌慌张张闯进来的周婆子惊得洒了半身。滚烫的茶水泼在绛紫色马面裙上,瞬间洇湿了一大片。
“作死的奴才!”萧老夫人厉声呵斥,额间的抹额都歪了几分。
周婆子“扑通”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面如土色,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枯叶:“老、老夫人!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她……她在房里上吊了!”
“什么?!”萧老夫人手中茶盏“啪”地摔得粉碎,瓷片四溅。她猛地站起身,檀木佛珠串“哗啦”一声砸在案几上:“这个孽障!临了还要给萧家添晦气!走!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想以死谢罪!”
萧老夫人说话间拄着沉香木拐杖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完全不像个六旬老人。
等她急匆匆赶到萧玉瑶的瑶光院时,赵茜柔已经先一步到了。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素白杭绸褙子,连平日里最爱的金镶玉镯子都摘了,发间只别着一支银簪,看上去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
“瑶儿!我的瑶儿啊!”赵茜柔扑在女儿身上,哭得肝肠寸断,“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她哭嚎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几个小丫鬟也跟着抹眼泪。可萧老夫人冷眼旁观,心中不住冷笑:好一场母女情深的戏码!那赵氏眼角的皱纹里还藏着昨日的胭脂,怕是早就准备好了这出苦肉计。
府医张先生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额头上全是汗珠。他跪在萧玉瑶身旁把脉时,眉头越皱越紧,花白的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老夫人,大小姐脉象微弱如游丝,时有时无,且脉弦而涩,似有中毒之兆……”
“中毒?”萧远道恰好赶到,官靴上还沾着朝堂带回来的尘土。闻言他脸色大变,三缕长须都跟着颤了颤:“怎么会中毒?瑶儿明明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瞥了眼悬在房梁上的白绫,那截绸缎还在轻轻晃动,像条吐信的毒蛇。
赵茜柔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发髻上的银簪“叮”地掉在地上。这时众人才看见,萧玉瑶苍白的唇角正缓缓渗出一丝黑血,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瑶儿!瑶儿你醒醒啊!”赵茜柔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转身死死抓住府医的衣袖,昂贵的云锦料子都被她扯出了褶皱,“张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不能死啊!她才十四岁啊!”
暗处,萧宾月倚着朱漆廊柱冷眼旁观。春日的阳光透过海棠花枝,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青瓷小瓶,冰凉的釉面贴着掌心,像握着一块寒冰。
“小姐。”春桃凑过来小声道,手里绞着一条湖蓝色帕子,“大小姐她真的……”
“祸害遗千年。”萧宾月轻笑一声,眼底却结着冰,“怕不是所谓的龟息散吧。”她看着院子里乱哄哄的人群,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气息全无,脉象如将死之人。”
春桃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萧宾月弯腰拾起,慢条斯理地掸去上面的尘土:“赵茜柔为了保住女儿,倒是舍得下血本。这药可不便宜,听说要五十两金子才得一小撮。”
她望着赵茜柔哭天抢地的模样,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去世“时的情形。那时候可没人替她哭丧,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容颜,是不是也像萧玉瑶现在这样“不堪“?
屋内,张府医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金针。细如牛毛的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大小姐中的毒极为罕见,老朽只能暂且用金针封住心脉,再以人参吊命……”
“救不活就别救了!”萧老夫人突然厉喝,手中的沉香木拐杖重重杵地。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厌恶,仿佛看的不是亲孙女,而是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一个残害姐妹的孽障,死了倒干净!省得日后祸害全家!”
“母亲!”萧远道扑通跪下,官袍下摆铺在青砖地上。他仰着头,眼眶通红:“瑶儿毕竟是您的亲孙女啊!就算……就算她犯了错,也该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啊!”
萧老夫人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又看看榻上奄奄一息的萧玉瑶。少女的脸色已经泛青,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老夫人紧握拐杖的手松了又紧,最终长叹一声:“罢了,先把人抬到榻上吧。”
几个婆子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萧玉瑶抬到雕花拔步床上。赵茜柔扑在床沿,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没人注意到,萧玉瑶被抬起来时,袖中滑出了一些白色粉末,正是萧宾月口中的龟息散。
屋外,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萧宾月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轻一捻,鲜红的汁液染红了指尖,宛如鲜血:“去告诉四小姐,戏台搭好了,该她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