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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水浪拍打船帮的闷响中，裴昭的银针在青铜板上轻叩三声。陈骁的傀儡臂忽地顿住，臂甲鳞片倒映着验毒口诀的刻痕：“这'七步验鸩'的法子…“他玄铁护腕擦过锈迹，“倒与三年前凉州军医所的规程相同。“
王砚书玉尺尾端挑开舱底湿漉漉的麻布，露出半截铸铁秤杆：“户部去年核销的旧衡器…“他鎏金护腕映着秤星，“怎的刻着太医局的校验纹？“
张小乙突然从桅杆滑下，怀里抱着的腌菜坛“咣当“砸在甲板。酸汁漫过青铜板时，永平六年的落款处竟浮起层银粉：“上月西市酱菜铺的账本…“他沾着盐粒的指尖划过银纹，“也是这般显影的！“
暗河岔道忽传来竹哨声，乌篷船随浪调转方向。裴昭银锁链缠住舵轮，锁芯星芒正卡住某处凹槽：“杨太傅这手'借水行舟'…“她腕间发力转动机关，“倒比工部水曹的匠人还熟稔。“
船身猛然震颤，舱顶暗格应声弹开。陈骁的刀尖挑住坠落的檀木匣，匣内《河工考》的批注页间，赫然夹着半枚带牙印的茯苓糕——糕体裂纹间渗出的莨菪粉，正与裴昭药箱失窃的药材同源。
“骁卫长且慢！“王砚书玉尺拦住欲劈木匣的陈骁。尺端金丝缠住糕体碎屑，遇着舱内潮气竟凝成张微缩舆图：“这茯苓里的葛根胶…“他鎏金护腕轻震，“原是作黏合密信的浆料。“
暗河水道渐窄，两岸石壁突现人工凿痕。裴昭的银针在岩缝间轻扫，针尖忽地勾起缕靛青丝线：“上月太医局失窃的缝合桑皮线…“她借着舱内火光细看线头焦痕，“倒被他们拿来系密信了。“
张小乙突然扒住船沿怪叫：“水里有东西！“陈骁的傀儡臂破水而出，指节间夹着块带硫磺味的青砖——砖面阴刻的狼头纹，正与沉船案舵轮的铆钉纹严丝合扣。
“御史大人可识得这夯土？“裴昭刮下砖缝泥垢轻嗅，“永平六年筑堤用的糯米灰浆…“她指尖泥粉遇水膨胀，“掺了兵部火器营的硝石粉。“
船身突然撞上暗礁，王砚书玉尺抵住舱柱才堪堪站稳。震落的桐油桶滚向船尾，封口火漆映着火光显出太医局印记。“陈年百部草的味道…“他鎏金护腕扫过桶身，“倒比户部的陈粮仓还呛鼻。“
暗河尽头豁然开朗，石砌码头挂着盏气死风灯。张小乙的糖人竹签正巧戳破灯罩，跌落的灯油在青砖上洇出个“昭“字。“上月东市灯笼铺的走水…“裴昭银针挑起烧焦的灯芯，“原是这般作信号用的。“
陈骁的傀儡臂突然绞住缆桩，玄甲刮擦的火星映亮码头暗门。门环处的鱼形铜锁遇着水汽，锁眼竟渗出淡紫药汁。“好个'活鱼吐信'的机关！“王砚书玉尺尾端突现细钩，“这锁芯灌的可是太医局禁用的乌头汁。“
暗门轰然洞开时，腐坏的艾草味扑面而来。裴昭的银锁链缠住欲坠的匾额，露出半幅剥落的金漆——“济世堂“的残迹下，隐约可见“杨氏别院“的阴刻。
裴昭的绣鞋碾过门槛处剥落的金漆，药堂前厅的八仙桌上竟摆着全套户部核账的戥秤。王砚书用玉尺挑起秤盘边缘的朱砂印，忽地冷笑：“杨太傅倒是周全，连验毒的天平都仿了太医局的制式。“
“何止周全。“陈骁的刀鞘叩响博古架，震落的瓷瓶里滚出串檀木算珠，“上月兵部呈报的军饷账簿，用的便是这种南海沉香木珠。“他靴尖碾碎一颗，木芯里赫然裹着半截靛青丝线——与三日前御史台截获的密信封绳同源。
张小乙突然窜到后堂，怀里的糖罐“哐当“撞翻药柜。倾泻的决明子里混着几粒金珠，滚到裴昭脚边时忽地顿住。“户部熔铸的金锭印记…“她银针挑起颗金珠细看，“倒比官银局的模子还新些。“
王砚书玉尺尾端突现细钩，扯开药柜暗格：“难怪工部侍郎上月奏请重铸铁砣。“尺端缠着的铸铁模上，太医局专用的星宿纹竟与户部税印重叠，“杨公当真好手段，将六部印信都融在一处了。“
后堂忽传来机杼声，陈骁的傀儡臂破开垂帘。五架织机仍在运作，梭子上缠着的靛青官绸泛着奇异光泽。“兵部去年特供的防水缎…“裴昭指尖抚过织物暗纹，“倒被他们拿来织户部的税银封袋。“
张小乙突然踹翻染缸，靛青汁液漫过青砖，竟在石板上蚀出整幅河工银钱流向图。王砚书鎏金护腕映着水光：“永平六年灞桥驿沉船后，工部三次奏请的疏浚银两…“他玉尺点向图中某处标记，“原是流进了杨氏钱庄。“
前厅忽响起云板声，裴昭的银锁链缠住梁上悬着的铜锣。震落的灰尘里混着账册残页，永平九年的盐税批红下压着道御史台旧印。“杨公连先帝时的官防都留着…“王砚书抚过泛黄的印泥，“倒比吏部的卷宗库还齐整。“
陈骁的刀尖突然插入地砖缝隙，撬起的石板下露出整箱鱼鳞册。张小乙抓起把册页怪叫：“这不是凉州卫所的军田契么！“泛黄的纸页间，屯田标记被朱砂改作药田，户部鲜红的“准“字印油墨未干。
“好个移花接木。“裴昭银针挑破册页夹层，露出底下真正的军屯舆图，“杨公这手'以药代耕'的妙计，倒比户部清丈司的胥吏还精熟。“
后厨方向突然飘来焦糊味，王砚书玉尺扫开灶台灰烬。半熔的锡锭在余烬中泛着冷光，上刻的“太医局壬寅年造“字样已扭曲变形。“上月太医院报损的二百斤药秤砣…“他鎏金护腕映着锡锭，“倒被熔作私铸银锭的模芯。“
裴昭突然扯开米缸麻布，陈年黍米里埋着个铸铁匣子。匣面阴刻的河工督造印遇着银针寒光，竟显出新任工部侍郎的私章暗纹。“杨公门生当真勤勉，“她指尖划过交叠的印痕，“连休沐日都在刻章。“
檐角铁马忽被夜风撞响，陈骁的傀儡臂绞住垂落的铜铃。铃芯坠出的蜡丸里裹着张名单，朱笔圈划的朝臣姓名旁皆注有升迁日期——竟与近三年杨党官员的擢拔时辰分毫不差。
“明日朝会该添些新议了。“王砚书将蜡丸按进玉尺暗槽，鎏金纹路间突然弹出半截象牙笏板，“正好用杨公备的朝笏，参他个'六部尽蠹'的折子。“
晨光初透格窗时，裴昭的银针正挑开朝笏暗层。象牙夹缝里嵌着的金箔名录遇风舒展，户部六曹主事的画押赫然在列。“杨公门生倒比吏部考功司还勤勉，“王砚书将鎏金护腕扣在笏板凹槽，“连休沐日都忙着联署。“
陈骁的刀鞘突然抵住门扉，截住个探头探脑的杂役。那人怀中的食盒打翻在地，八珍糕的杏仁香里混着靛青药末。“太医院禁用的砒霜霜…“裴昭银针划过糕体裂纹，“倒比尚膳监的糖霜还细三分。“
张小乙突然从梁上翻下，怀里抖落的糖纸正盖住金箔名录：“昨儿东市茶博士说的'甜霜案'…“他指尖沾着糖渍划过画押，“可不就是这般夹带私货！“
前院忽起马蹄声，王砚书玉尺挑开窗棂缝隙。杨府管家正往青骢马鞍囊塞着漆盒，盒面兵部火漆印被晨光映得通红。“骁卫长可知那马镫制式？“裴昭的银锁链缠住窗框，“工部上月特制的错金马具，倒比羽林卫的还精巧。“
陈骁的傀儡臂突从檐角探出，玄甲鳞片刮过鞍鞯。迸出的铜扣滚落石阶，内壁阴刻的“将作监乙未年造“字样清晰可辨。“杨公当真好胃口，“王砚书碾碎铜扣内的蜡丸，“连军械监的边角料都嚼得动。“
裴昭忽将银针扎进梁柱裂缝，震落的尘灰里混着半片鱼鳞契。张小乙眼疾手快抓起契纸：“这不是漕帮龙头抵押在当铺的货单么！“纸角暗红的血指印，正与三日前沉尸灞桥的船老大掌纹吻合。
“御史台该换批验尸吏了。“王砚书玉尺尾端挑开契纸夹层，露出工部河渠司的批文拓印，“连漕帮货单都能盖官防，倒比户部的税引还齐整。“
后院井台突然传来辘轳异响，陈骁的刀尖已楔入石缝。绞上来的水桶里沉着铸铁匣，匣面河督印的纹路竟是用太医局银针刻就。“杨公门客里必有杏林高手，“裴昭指尖抚过深浅划痕，“这入木三分的腕力，没二十年施针功夫练不出。“
铸铁匣内《军田清丈册》的批注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太医院脉案。张小乙嚼着茯苓饼嘟囔：“这治消渴症的方子…“饼渣落处显出新任工部侍郎的私章，“倒比户部批红的墨迹还新！“
王砚书突然以玉尺叩响梁柱，三重两轻的节奏惊飞檐下宿鸟。裴昭的银锁链应声绞住东墙博古架，震落的青瓷瓶里滚出串铜钥。“御史台失窃的案卷库钥匙…“他鎏金护腕映着匙齿暗纹，“倒被杨公拿来镇宅了。“
卯时三刻的晨钟荡开雾气，陈骁的傀儡臂忽指向西南角楼。瞭望塔顶的铜镜反光掠过杨府祠堂，照出龛位后暗藏的铸铁门。“工部去年加固的祠堂梁柱…“裴昭银针在砖缝轻扫，“用的竟是兵部火器营的玄铁铆钉。“
暗门洞开的刹那，檀香里裹着陈年艾草味扑面而来。王砚书玉尺挑开神主牌位，杨氏先祖的描金牌匾后，整墙的六部官防印鉴在晨光中森然排列。“好个荫庇后人的祖宗家法，“他鎏金护腕扫过刑部大印的缺口，“连前朝废止的官防都留着拓模。“
裴昭的银锁链突然缠住供桌烛台，铜鹤衔着的长明灯应声倾斜。滚烫的灯油漫过青砖，在祠堂地面蚀出陇右道舆图。“杨公当真好记性，“她指尖点向图中某处关隘，“三军粮道与药商镖路的重合处，倒比兵部沙盘还精准三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