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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青看罢信,随手将其搁在桌子上,而后抽出一支烟,“噌” 地一声划燃火柴,点燃香烟,动作行云流水。
“青青哥,这次白姐又给你开了一付啥药呀?” 竹青满脸笑意,那笑容跟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嘻嘻地问道。柳青青深吸一口烟,胸腔一鼓,接着吐出一串烟圈,那些烟圈慢悠悠地升腾,好似一个个轻盈的梦。
“你自个儿瞅瞅呗!”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竹青一听,跟只敏捷的小猴子似的,一把抓起桌上的处方,眼睛瞪得溜圆,逐字逐句地瞧着。刚看完,她整个人跟触了电似的,“嗖” 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兴奋得大喊:“太好了,太好了,白姐就要回太平镇啦!”
柳青青闻言,微微一愣,他着实没料到,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竟这般快就破译了白雪那如同 “摩斯密码” 般隐晦的信息。
不过,他心里虽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眼睛瞪大,满脸吃惊道:“啥?你说白雪就要回太平镇了?我…… 我咋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竹青听他这么说,小嘴立马噘得老高,都能挂个油瓶儿了,嗔怪道:“青青哥,你就别装糊涂啦!上次白雪给你的处方,我可是研究了老半天呢。我发现从她处方上的药名里各取一个字,就能组成她想表达的意思。就拿这次来说,她处方的意思明明白白写着:七天之后来城里车站接雪!”
柳青青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叹着气说道:“你呀,真是聪明过头了。可千万别瞎琢磨,说不定这次她回家带的东西太多,只是叫我去帮她搬搬东西罢了。” 说着,他伸手摸出一根火柴,“嚓” 地划燃,将处方凑近火苗,那处方瞬间被点燃,纸张卷曲,黑色的纸灰一片片飘起,恰似一只只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飘飘悠悠地飞舞。
“我才不会乱说呢,” 竹青眨着她那对水汪汪、亮闪闪的大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要是我乱说,她爸不得把我爸发配到新疆那大戈壁滩,去罗布泊充军才怪!”
竹青眼珠子滴溜一转,继续道:“我心里可明白你在想啥,白姐的爸爸可是大干部,白姐呐,就像一根高高悬着的高压线,说不定哪天你一个不小心靠太近,就被电得外焦里嫩、半枯半焦的。”
柳青青无奈点头,附和道:“竹青妹妹,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碰上她,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得罪不起,躲又躲不开,唉!”
“头疼了吧,青青哥?” 竹青一脸狡黠,那笑容里透着股子机灵劲儿,“爱情这东西啊,就是这么回事儿。爱,可不就是心疼嘛,不然‘疼爱’这个词儿咋来的?”
柳青青佯装生气,瞪了竹青一眼,说道:“你这小丫头,人不大,懂得倒不少。那你快给我出出主意,我眼下到底该咋办?”
“你还能咋整?” 竹青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你就只能按她写的,按期去接她呗。你都走到这一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千万别把她给逼急了,不能让她像汪玉芹和贺晓兰那样出啥岔子。再说了,要是她在咱太平镇出了啥事儿,咱全家可都担待不起。”
柳青青佯装无奈,叹口气道:“原来你心里还是先想着自家呐。” 其实柳青青心里清楚,当初白雪的父亲白原特意选太平镇,让宝贝女儿插队落户,就是信得过竹青的爸爸竹安平。
白原膝下无子,只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白雪虽然是老二,但在白家那地位,简直就跟 “长公主” 似的。她三妹白描,比姐姐小两岁,身材像父亲那般魁梧壮实。四妹白荷,才十岁出头,天真烂漫。
这三姐妹,可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平日里娇生惯养,凡事都由着她们的性子来。白雪作为长女,那小姐脾气,可不小,要是她哪天突发奇想,说想要天上的月亮,她父母估计都得想法子搬个梯子,上天给她摘下来。
时光飞逝,一个星期眨眼就到了。柳青青这些天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去县城接白雪。为了这事儿,他还特意跟妻子薛刚碧撒了个谎,说道:“我得去县城进一批药。”
薛刚碧一听,嘴角浮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说道:“你不必跟我报备,你去磨担沟水库渠道指挥工程部这七八个月,谁能管得了你,又有谁敢管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这小诊所,我帮你守着便是。”
柳青青听了这话,气得双眼圆睁,跟铜铃似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强忍着满腔怒火,“哼” 了两声,转身便出了门。他脚步匆匆,径直朝着吴奉民家走去,毕竟要出趟远门,得给大队支部书记请个假。
从太平镇去金城县,车票得八角钱,往返一趟就得一块六,这车票钱,得经大队支部书记签了字,才能报销。柳青青还是老借口,说是去县城买药,这买药可是 “救死扶伤” 的大好事儿,吴奉民自然不会阻拦。柳青青顺利搭上了去县城的汽车,车子在蜿蜒的土路上颠簸前行,一路尘土飞扬。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折腾,中午十一点多,他终于抵达了金城县客车站。柳青青怀着满心的忐忑,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下了车,在如潮水般涌动的人流里,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人们都跟躲避恶魔似的,匆匆往车子里钻,或者挤在那狭小逼仄的候车室里取暖。柳青青却迎着寒风,在车站的大门前,来来回回地踱步,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一辆辆缓缓进站的客车。
车子稀稀拉拉,一辆接着一辆来了又走,可他望眼欲穿,始终没瞧见白雪的影子。寒风一点儿都不留情面,呼呼地刮着,柳青青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略显破旧的长大衣,无奈地蹲在车站的阶基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那烟头的火光,在寒风里明明灭灭,恰似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突然,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伸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柳青青心里一暖,凭那熟悉的气息和触感,他立马就知道是谁,忙说道:“快松手,白雪,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大庭广众之下!”
“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了呢!” 白雪松开手,嘟着小嘴,那模样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孩子,嗔怪道,“你可真狠心,去水库渠道工程指挥部一去就是大半年,居然…… 居然……”
白雪顿了顿,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居然也不回太平镇看看…… 看看你女儿柳诗。” 柳青青心里明白,白雪这是在埋怨自己没回去看她,他扯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解释道:“这还不是因为革命工作的需要嘛。想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这也是没办法呀!”
“得了吧,你别拿这些话来糊弄我,” 白雪一下子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些许寒意,“今天你能来接我,我就代表你女儿柳诗,原谅你这一回。” 柳青青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你代表诗诗?这是啥意思?”
白雪俏皮地眨眨眼,道:“咱先不说这个了,你先跟我走。” 说着,伸手就拉住柳青青的手,那动作自然又亲昵。“松手!” 柳青青像是触电一般,一下子挣脱开,满脸紧张地问道,“去哪儿?咱不是要回太平镇吗?你的行李呢?”
“我行李在县养路段,就在榆林寨下面,你肯定熟悉。” 白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方向。
“我当然熟悉。” 柳青青一听,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花正芳的模样。在那混乱的大撤退时期,他和花正芳常常去那儿。穿过县城,出新南门往上坡走,左边有个大院,那便是县养路段。白雪看他点头,接着说道:“既然熟悉,那就劳驾你前面带路咯。”
柳青青满心无奈,既然按照白雪信上的指示来县城接她,这会儿也只能顺着她的要求去做。白雪像是个欢快的小鸟,拉着柳青青的手,蹦蹦跳跳地朝着县养路段走去。一路上,白雪兴高采烈,喜滋滋地说道:“你知道吗,青青,我爸官复原职啦,又回水城地区公安处当处长了。”
“哦!” 柳青青微微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惊讶,“那可真得恭喜你了!既然这样,他肯定想把你调回水城吧?”
“他是这么打算的,可我偏不乐意,” 白雪一脸憧憬,眼睛亮晶晶的,“我就喜欢呆在太平镇,你看那儿,天空湛蓝湛蓝的,空气清新得很,多好啊!” 白雪说着,还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太平镇那清新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太平镇有啥好的?” 柳青青苦笑着,轻轻摇头,低声嘟囔道,“太平镇小得可怜,就跟个鸟笼子似的,再漂亮的鸟儿关在里头,都得憋闷死。小得呀,一泡尿就能从这头尿到那头。”
“你还真尿过啊?” 白雪一听,眼睛睁得溜圆,满脸好奇地问道。
“我…… 我哪尿过!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 柳青青被问得有些窘迫,脸微微泛红,连忙解释。
“你是不是也盼着我离开太平镇呀?” 白雪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统领说过,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要坚决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要坚决支持。你想让我走,我偏不。”
柳青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你就好好当统领的好战士吧,扎根农村,在太平镇呆一辈子得了!”
白雪冲着柳青青做了个鬼脸,那调皮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说道:“我愿意,我乐意,谁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