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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爷的颜体字墨迹未干，最后一个“好”字还洇着墨痕。
周铁蛋跟在后头，怀里布袋鼓鼓囊囊，露出的冻梨表皮结着白霜。
“叔！”周铁蛋眼尖，大老远就看到了他，招了招手：“在这嘎达呐！”
王红英乐呵呵地举着春联，拿着给林川看：“大兄弟，你看这个春联写得咋样儿？”
林川仔细看着春联上的字，读了出来：“劳动门第春光好，勤俭人家喜气多……横批呢？”
“横批？哦，在这儿。”王红英从春联里面拿出来小小的一张红纸。
“万象更新。”林川笑起来，“真好，写得真好。”
“真好？是真好啊？”
王红英不识字，听林川夸春联好，这才放下心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春联卷成卷，放在袋子里，这才问周铁栓：“练得咋样啊？”
话音没落，周铁栓“啪”地立正，胸脯子挺得老高：“娘，我通过啦！”
“哎呀，还得我大儿子！真的通过啦？”
王红英眼角的褶子笑成了花，手在围裙上蹭了好几遍，才去摸儿子的脸。
“通过啦！娘，过了年，我就能给家里挣工分啦！”
周铁栓激动的声儿打着颤，冻皴的手去帮王红英拿卷好的春联。
“大儿子真有出息，走，回家包饺子去！”
“娘，今年能放炮仗啦！叔买的！”
“瞧把你们给美的，赶紧回家，冻死了……”
“走走走，回家包饺子，放炮仗！”
“放炮仗咯——”
……
屯口大喇叭里放着《除夕谣》：
“除夕夜，放鞭炮，饺子下锅咕嘟跳。小朋友，穿棉袄，新袄新鞋咧嘴笑。
爷爷眯眼数炮仗，
奶奶紧捂小花袄。
东家囤满三圈粮，
西院猪崽壮腰膘。”
过年的炮仗是林川买的，五百响的挂鞭和二踢脚。
挂鞭早就挂在了一根长长的松木棍上，周铁栓和周铁柱两兄弟，脸涨得通红，双手高高举起松木棍，紧紧地靠在一起。
周来顺瘸着腿从灶坑扒拉出松明子，心急火燎地跑出了屋，寒风一吹，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啦！”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喊道。
林川抱着周秀兰，和周铁蛋一起，站得远远的。
周秀兰和周铁蛋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衣，手脚暖和得很。
周秀兰眼睛瞪的大大的，双手早就捂在了耳朵上，周铁蛋则抱住了林川的大腿，整个身体躲在身后，只露出一个大脑袋。
周来顺粗糙的双手在鞭炮间慌乱地扒拉着，嘴里不停嘟囔着：
“这捻子跑哪儿去了……”
寒风呼啸，吹得他的手有些僵硬，半天也找不到那至关重要的点火捻子。
等找到了之后，他拿着柴火，小心翼翼凑近捻子。
“我要点啦！”
“你快点啊，爹！”
“别催！”
只见周来顺将挂鞭一扔，整个人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迅速往旁边跑去。
周铁柱下意识地把脑袋往大哥怀里一拱。
可半天也没有声响。
周铁栓笑起来：“爹！你都没点着，跑啥跑？”
林川嘴角上扬，周铁蛋哈哈大笑，就连怀里的周秀兰也“咯咯”地笑出了声。
屋里的王红英正在包饺子，抬头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来顺脸涨得通红，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嘟囔道：
“笑啥笑，刚才风大，看我这次的！”
他眼神坚定，手中的柴火稳稳当当，不再慌乱扒拉，很快找准了捻子。
随着红旺旺的柴火轻轻触碰到捻子，“嘶——”一声细微的引线燃烧声响起。
周来顺立马转身，大步跑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