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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体操的前奏在走廊外愈发清晰，顾野的手指还勾着鹤朝颜的校服裤腰，布料短了一截，露出他苍白的脚踝。鹤朝颜抱着书包挡在身前，红内裤边缘在卫衣下摆晃荡，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孔雀。
“都闹够了没有？”王晓燕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手里的保温杯“咣当”磕在门框上。
四个孩子瞬间定格——阮星遥的手指还指着顾野的脚踝，林芜笑到弯腰时撞翻了课桌上的三角板，鹤朝颜的书包“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卷成一团的竞赛资料，顾野则保持着提裤子的姿势，校服裤的裤腿在膝盖上方打了个滑稽的结。
“顾野，鹤朝颜，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王晓燕的视线扫过他们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师我这是借的！”顾野忙不迭指着鹤朝颜，后者正疯狂使眼色让他闭嘴，“朝颜下午去竞赛，我没穿裤子所以——”
“算了算了，赶紧下去。”王晓燕满脸无奈，抬手扶了扶额头，又看向鹤朝颜补充道，“你把裤子穿好，来我办公室拿假条。”
顾野一听，赶忙搂住鹤朝颜，脑袋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逆子，下午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包白利。”
（蝉鸣撕开粘稠的空气，梧桐叶在热浪中蜷缩成焦黄的问号）
鹤朝颜指尖夹着竞赛报名表往书包里塞时，顾野汗津津的手臂已经横在了他课桌前。少年校服袖口蹭着墨迹。
“起开。“鹤朝颜蹙眉用钢笔戳对方小臂，金属笔尖在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戳出个浅涡，“你挡着我光了。“
顾野反而俯身撑住桌沿，汗珠顺着喉结砸在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就帮我带一下，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他扯开黏在锁骨上的校徽贴纸，露出底下结痂的擦伤。
“滚犊子。“鹤朝颜突然合上书本，惊起细碎尘埃在光束中狂舞。他起身时带翻的椅子刮擦地面，发出类似粉笔折断的锐响，“早上的事还没和你算账!”
走廊热风裹挟着蝉尸的腥气扑进来，顾野被呛得咳嗽，却仍嬉皮笑脸拦住去路：“这次真给钱！“他从裤兜掏出的纸币浸着汗渍。
鹤朝颜忽然扯过塞进口袋“这个就当早上的早餐钱了，“他单肩挎起书包，白色耳机线蛇一般缠上脖颈，“还有，你觉得比完了，我会回来闻你满身烟味？“
“尼玛！“顾野踹翻的椅子撞上铁质储物柜，哐当声惊飞了窗外打盹的灰鸽。他揪住鹤朝颜后领的手突然顿住——那人锁骨处薄荷膏的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混着竞赛题集的油墨香。
“爱莫能助。“鹤朝颜拍开他的手，转身时书包拉链勾住顾野的钥匙扣。叮铃作响的篮球挂件悬在半空，像被掐住脖子的蝉。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吊扇在教室天花板苟延残喘，搅动三十八度的昏沉）
“这破天是要腌人肉咸菜吗！“顾野四仰八叉瘫在椅子上，蓝白校服糊着汽水渍。他扯着领口扇风，露出锁骨下方贴着的退热贴，“林芜你闻闻，我是不是馊了？“
前桌少女转身时马尾甩出茉莉洗发水的弧光，物理课本“啪“地拍在他渗汗的额头上：“你当自己是糖醋排骨需要尝咸淡？“林芜捏着鼻尖往后躲，腕间红绳缠着的玉坠子晃成虚影，“再吵我就把上周你翻墙的视频发班群。“
顾野突然凑近她耳畔，热气呵在沁着薄汗的耳垂：“你舍得？“话音未落，英语词典擦着他颧骨飞过，在墙面砸出浅坑。
“顾哥！“后门探进三个脑袋，叶杰食指中指夹着空气往唇边送。他颈间银链折射的阳光刺进顾野瞳孔，像把晃动的匕首。
林芜抓起自动铅笔往顾野手背戳：“敢带着烟味回来，你特么从今往后就别靠近我了。“
“得令！“顾野弹起身时带翻课桌，碳酸饮料在试卷上漫出褐色的河。他倒退着往后门挪，撞歪的扫帚在瓷砖地画出凌乱星图。
（厕所隔间飘着廉价的柠檬空气清新剂味道）
厕所里灯光昏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叶杰满脸堆笑，将手里的烟盒毕恭毕敬地递到顾野面前，腰微微弯着，眼神里带着一丝讨好：“来，顾哥，尝尝这个。”
顾野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哎呦呵，可以啊，你小子，都抽上华子了。”说着，伸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动作娴熟地叼在嘴上，脑袋微微扬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叶杰见状，立刻抬手，“啪”地一声弹开镀金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噌”地一下蹿了起来，在这狭小又昏暗的空间里不安地颤动着，映亮了瓷砖上不知是谁留下的歪扭涂鸦——“早恋去死”，字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火苗即将触碰到烟头的刹那，顾野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猛地伸手按住叶杰的手腕。他的手劲很大，叶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顾野。
顾野的眼神有些迷离，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鹤朝颜的脸，耳边回响起那句“吸烟有害健康，你可别抽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忽然，顾野松开叶杰的手腕，抬手把嘴上的烟拿了下来，动作缓慢，仿佛带着几分不舍。紧接着，他另一只手伸进裤兜，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根棒棒糖。塑料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廉价的虹光，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换这个。”顾野说着，嘴角扯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吃甜的了。”
“我靠顾哥你被夺舍了？“旁边胖子笑得呛出眼泪，烟灰簌簌落在掉漆的小便池边缘，“上次谁说抽烟才是真男人？“
顾野叼着糖球嘎嘣咬碎，薄荷辣味冲得他眯起眼。瓷砖墙沁着水珠，恍惚又看见鹤朝颜离开时书包晃动的影子。那人总爱把竞赛笔记卷成筒敲他脑袋，说尼古丁会让海马体萎缩成葡萄干。
“你们懂个屁。“他抬脚碾碎落在地上的烟蒂，橙红火星在帆布鞋底挣扎着咽气，“这叫战略撤退。“
叶杰突然扒着他领口猛嗅，鼻尖几乎蹭到喉结：“该不会是被你那小青梅下蛊了吧？上周你还说...哎哟！“
顾野的肘击卡在对方肋间，窗外忽然掠过白鸽振翅的声响。他望着通风口外被热浪扭曲的操场，某个清瘦身影似乎正穿过沸腾的空气走向校门，书包侧袋插着的矿泉水瓶随步伐轻晃。
残存的薄荷糖渣在舌尖炸开凛冽的凉，像谁漫不经心掷来的冰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