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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年大步穿过回廊,腰间鱼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院中那株老梅已谢了七分,残红点点落在石阶上,被往来衙役踏成暗色痕迹。
"大人!"周寺正从卷宗库方向快步迎来,怀中抱着厚厚一摞文书,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郑禄又交代了三个受贿官员,都是兵部的。"他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视四周。
许延年接过名单,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摩挲,最终在某处停顿:"王鹤的副手?"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正是。"周寺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凑近半步,"下官已派人去兵部调取这些人的考绩记录,只是..."他欲言又止地搓了搓手指。
许延年将名单递还,目光如炬:"半个时辰后,所有涉案人员名单要整理完毕。"他忽然压低声音,"赵主簿何在?"
"在账房核对最后一批账目。"周寺正左右张望,声音几不可闻,"大人,郑国公府刚派人去了东宫,是二管家亲自..."
许延年眸光骤冷,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指节在阳光下泛着青白:"按律办事,不必顾虑。"说罢转向西厅,袍角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度,"传裴大人和李大人到议事堂。"
大理寺的议事堂门窗洞开,穿堂风带着早春的微凉。许延年站在巨幅《大唐律疏》前,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纹。堂外传来脚步声,大理寺卿李崇捻着胡须缓步而入,身后跟着裴肃。
"延年啊,"李崇在首座坐下,枯瘦的手指敲打着扶手,"陛下有何旨意?"他眯起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许延年拱手行礼,腰背挺得笔直:"回大人,陛下命我等秉公执法。"说到太子赐印时,他刻意放慢语速,余光瞥见裴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铁面冰心..."李崇轻声重复,突然前倾身体,"太子殿下这是要你..."
"秉公执法,不徇私情。"许延年声音清冷如霜,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佩剑上,"下官已命人整理完所有证据,请二位大人过目。"
赵主簿适时带着书吏进来,将十几本卷宗在长案上一字排开。许延年随手翻开最上面那本,指尖重重点在一行记录上:"这是赌坊近半年的流水,"他手腕一转,又翻开另一本,"与郑府账房的'茶钱'支出分毫不差。"
李崇仔细查看着证据链,忽然长叹一声,松弛的面皮微微抖动:"郑元璹毕竟是皇亲..."
"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许延年语气平静,却将案卷合上发出"啪"的脆响,"下官已请示过陛下。"
议事持续到申时三刻。当最后一份文书用印归档,许延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在眉骨处重重按了几下。窗外日影西斜,将他的侧影投在青砖地上,拉得孤直而修长。
"明日早朝,老夫亲自向陛下禀报。"李崇起身时拍了拍许延年肩膀,枯瘦的手指在他官服上留下几道褶皱,"你且回去歇息,这两日辛苦了。"
许延年行礼送走上司,转向周寺正时眼神骤然锐利:"涉案人员全部收押了?"
"除了兵部那位告病的刘员外郎,其余都已入狱。"周寺正搓着手,喉结上下滚动,"郑国公那边..."
"陛下已下旨禁足。"许延年整理案上笔墨的动作突然一顿,狼毫笔在砚台边沿磕出轻响,"你带人去刘府走一趟,若真病着,就派太医去看;若是装病..."他冷笑一声,眼角泛起凌厉纹路,"直接抬来大理寺。"
走出正堂时,春风挟着花香扑面而来。许延年在廊下驻足,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忽然想起与陆昭阳的约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距酉时还有小半个时辰,足够他回府换身常服。
"大人,"许义牵着马候在院门外,见他出来立即挺直腰背,"直接去安仁坊么?"
许延年"嗯"了一声,翻身上马时衣袂翻飞。穿过朱雀大街时,西市的喧嚣隐约可闻。有卖花少女挽着竹篮经过,脑海中突然浮现初见陆昭阳时她发间簪了朵牡丹在鬓边的模样。
安仁坊的小院静悄悄的,杜安说陆昭阳还未归来。许延年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在窗边案几前坐下。这间屋子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她的气息——砚台永远洗得发亮,毛笔按大小排列,医书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他随手拿起案上一本笔记,是她记录的病案,字迹清秀如簪花小楷,行间偶尔画着草药简图。
"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