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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三年春,西南边陲的雾隐镇笼罩在晨雾中,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泪水洗过一般。祁砚山提着皮箱走下吱呀作响的马车,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潮湿霉味夹杂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钻入鼻腔。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祁少爷!"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雾气中钻出,是家里的老仆福伯,"老爷让我来接您。"
祁砚山点点头,将皮箱递给福伯。皮箱里装着他在省城医学院的毕业证书和法医鉴定工具——一套德国进口的手术刀、几瓶防腐药剂和一本写满验尸笔记的本子。这些东西在雾隐镇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他本人一样。
"镇上还好吗?"祁砚山随口问道,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紧闭的店铺。才上午九点,街上却几乎没有人影,这与记忆中热闹的早市相去甚远。
福伯的脚步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不太好...最近出了些怪事。"
祁砚山正想追问,一阵急促的铜锣声从河边传来,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喊叫:"死人了!河边又死人了!"
人群突然从各个巷口涌出,朝着河边奔去。祁砚山眉头一皱,丢下福伯,跟着人流向河边跑去。
青弋河畔已经围了一圈人,祁砚山挤进人群,看到河滩上躺着一具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死者是个中年男子,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让一让,我是医生。"祁砚山亮出身份,蹲下身检查尸体。他戴上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这在雾隐镇是稀罕物——轻轻翻动尸体。
"这不是老周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死者,"他在山上采药,怎么死在河里了?"
祁砚山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泥土,手腕上有几道细小的抓痕,像是被某种植物划伤的。最奇怪的是,死者的舌头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舌面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都散开!镇长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祁砚山认出那是镇长赵德海,他父亲的老友。
"砚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德海看到祁砚山,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尸体上,脸色变得凝重,"又是这样..."
"赵叔,'又是这样'是什么意思?"祁砚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措辞。
赵德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挥警察将尸体抬走:"先送到义庄去。砚山,既然你回来了,又是学医的,不如一起来看看?"
义庄里阴冷潮湿,几口薄棺整齐地排列在墙边。祁砚山在临时搭建的验尸台前仔细检查老周的尸体。赵德海和两个警察站在一旁,表情复杂。
"死者约四十岁,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十六小时前。"祁砚山一边检查一边说,"尸体有明显的水肿和浸泡痕迹,但并非溺亡。看这舌头的颜色和口腔黏膜的状况,更像是中毒。"
"中毒?"一个警察惊讶地问,"谁会毒死老周?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祁砚山没有回答,而是用镊子轻轻拨开死者的嘴唇:"你们看,他舌头上这个图案。"
在青紫色的舌面上,隐约可见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几个几何图形的组合,线条精细得不像是在死后形成的。
"这...这是..."赵德海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赵叔认识这个符号?"祁砚山敏锐地问。
赵德海摇摇头,强作镇定:"不,不认识。可能是某种毒药留下的痕迹吧。砚山,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说。"
祁砚山点点头,但直觉告诉他赵德海在隐瞒什么。他悄悄用铅笔在笔记本上描下了那个符号。
离开义庄时,天色已晚。祁砚山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个奇怪的符号。转过一个街角时,他忽然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迅速闪进了小巷。
"谁在那里?"祁砚山追了过去。
小巷尽头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着素雅的蓝色旗袍,手里拿着一本书。月光下,她的面容清秀而苍白,眼神中透着警惕和一丝好奇。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祁砚山问道。
"我没有跟踪你。"女子声音清冷,"我是镇上新来的教师白芷。听说省城回来的祁少爷在河边验尸,我只是好奇而已。"
祁砚山注意到她手中的书是一本《西南少数民族考》,书页间夹着几张手绘的符号图样,其中一个与他刚才在死者舌头上看到的极为相似。
"白小姐对少数民族文化很有研究?"祁砚山试探地问。
白芷下意识地合上书:"只是业余爱好。祁少爷对今天的尸体有什么发现吗?"
两人站在月光下,彼此试探。祁砚山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死者舌头上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祁砚山决定坦诚相告,"我从未见过类似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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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的眼睛微微睁大:"能描述一下吗?"
祁砚山拿出笔记本,给她看自己描摹的图案。白芷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
"这是'山鬼'的标记,"她低声说,"传说中,山鬼会在猎物身上留下自己的记号。"
"山鬼?"祁砚山皱眉,"那只是吓唬小孩的传说吧?"
白芷摇摇头,声音更低了:"三个月前,上游的清水村有两个人失踪,后来在河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舌头上也有这样的符号。上个月,雾隐镇东头的李铁匠也是这样死的。"
祁砚山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这些事?"
"因为害怕。"白芷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人们相信谈论山鬼会招来厄运。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所有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去过鹰嘴崖。"
鹰嘴崖是雾隐镇外一处险峻的山崖,传说那里是古代某个神秘部族的祭祀场所。祁砚山小时候曾听老人们讲过,但从未当真。
"白小姐似乎知道得很多。"祁砚山审视着她。
白芷苦笑一下:"我父亲是民俗学者,十年前来雾隐镇考察,再也没有回去。我在找他失踪的线索。"
两人沉默片刻,夜风穿过小巷,带来远处山林的呜咽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明天我想去鹰嘴崖看看,"祁砚山突然说,"白小姐愿意当向导吗?"
白芷略显惊讶,随后点点头:"天亮前在镇东的老槐树下碰面。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回到家中,祁砚山发现父亲祁老爷正在书房等他。三年不见,父亲的白发更多了,眼神中透着疲惫和忧虑。
"听说你一回来就去看尸体了?"祁老爷放下手中的账本,"赵德海派人来告诉我了。"
祁砚山在父亲对面坐下:"爹,镇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对死亡讳莫如深?"
祁老爷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有些事不知道为好。你刚从省城回来,别掺和这些。"
"但我是医生,有人非正常死亡,我有责任..."
"责任?"祁老爷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什么责任?三年前你执意要去省城学医,丢下家里的一切。现在回来第一天就要插手镇上的事?"
祁砚山愣住了。父亲一向开明,从未反对过他学医的志向。这种反常的态度更加深了他的疑虑。
"爹,到底怎么了?"祁砚山放缓语气,"死者舌头上那个符号,赵叔看到时脸色都变了。白芷小姐说这是'山鬼'的标记,还说之前已经有好几起类似的死亡..."
"白芷?"祁老爷猛地站起来,"你见到她了?离那姑娘远点,她父亲...唉,总之别和她来往,也别再调查这些事!"
祁砚山还想追问,祁老爷已经转身离开,重重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夜深人静,祁砚山在自己的房间里翻阅从省城带回的法医书籍,试图找到与死者症状相符的毒物,却一无所获。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将雾隐镇笼罩在诡异的红光中。
他拿出笔记本,再次审视那个神秘符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从书柜底层翻出一本破旧的家族日记——那是祖父留下的。
在日记的某一页,他找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符号,旁边只有一行小字:"山鬼现,祸将至。"
日记的日期是光绪二十三年,整整四十年前。
祁砚山感到一阵寒意。四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同样的符号现在又出现了?父亲和赵德海在隐瞒什么?白芷的父亲又为何失踪?
谜团如同雾隐镇的名字一般,被重重迷雾笼罩。祁砚山合上日记,决定第二天一定要从鹰嘴崖找到答案。
窗外,不知是谁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整个镇子的狗都开始吠叫,声音中充满恐惧,仿佛在警告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正从黑暗中逼近。
天还没亮,祁砚山就轻手轻脚地溜出了祁家大院。晨露打湿了他的布鞋,东方的天空才刚泛起鱼肚白。他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验尸工具、笔记本和一把从厨房顺来的砍刀。
镇东的老槐树下,白芷已经等在那里。她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头发挽成一个紧实的髻,腰间挂着一个布包和一把猎刀,看上去与昨晚那个文静的教师判若两人。
"你来了。"白芷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晨雾中的什么东西,"我们得在天亮前赶到鹰嘴崖,否则会被巡山的团丁发现。"
祁砚山点点头,跟着她踏上通往山间的小路。雾气在山林间流淌,像是有生命的实体。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树木变得越来越怪异——有的树干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有的树皮上布满了类似爪痕的纹路。
"这些树..."祁砚山忍不住伸手触摸一棵树干上奇怪的凹陷。
"别碰!"白芷猛地拉住他的手腕,"这些是祭祀树,据说山鬼会在上面留下记号。"
祁砚山收回手,发现白芷的手指冰凉得不正常,而且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睛不断扫视四周,像是一只警惕的鹿。
"你看起来很害怕,"祁砚山低声道,"如果真的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
白芷沉默了一会,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布囊,解开系绳,里面是一块生锈的怀表。"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十年前他在鹰嘴崖下的山洞里失踪,只留下了这个。"她翻开表盖,里面嵌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搂着年幼的白芷。"镇上说他是被山鬼抓走了,但我不信这些。"
祁砚山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声。白芷立刻示意他蹲下,两人屏息凝神。一只山鸡从灌木中窜出,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继续走吧,"白芷松了口气,"快到了。"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的山路陡然变得陡峭,一块形似鹰喙的巨石突兀地矗立在悬崖边缘,这就是鹰嘴崖得名的由来。崖下的雾气更浓了,像是煮沸的牛奶般翻滚着。
白芷带着祁砚山绕到崖侧,那里有一个被藤蔓半掩的洞口。"这是矿洞,清末时有人在这里开过银矿,后来发生了坍塌事故,死了十几个矿工,就废弃了。"
她拨开藤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祁砚山点燃了带来的马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坑道内壁——上面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些模糊的符号。
"这些符号..."祁砚山凑近观察,"和死者舌头上的很像。"
白芷点点头,从布包里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和临摹的符号。"我花了五年时间收集这些。根据我父亲的研究,这是一种叫'傩巴'的古老部族使用的文字,这个部族崇拜山灵,认为人死后灵魂会回归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