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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总这手艺,怕是要让老渔民笑话。”她倚着门框笑,话音刚落就被他拽了过去。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带着海腥味的风卷着他的呼吸扑过来:“再笑,就罚你今天的海鲜粥多放两勺盐。”
赶海的篮子很快装满了贝壳和小螃蟹,叶箐兰正蹲在礁石上挑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回头时,傅君澜半个身子栽在浅滩里,裤脚全湿了,手里还举着只张牙舞爪的梭子蟹,脸上却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看,够不够大?”
她跑过去拉他,却被他反手握着手腕往怀里带。礁石上的青苔滑得很,两人踉跄着跌坐在水里,咸涩的海水漫过脚踝,冰凉却抵不过他掌心的热。他低头看她,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亮得像淬了晨光:“箐兰,你看这海,是不是比城里的霓虹好看?”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擦掉他下巴上的泥沙。指尖触到他皮肤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按去。隔着湿透的衬衫,她能清晰地摸到他的心跳,沉稳又有力,像在回应着什么。
“其实那天在教堂,我怕得要死。”他声音压得很低,浪涛声漫过礁石的缝隙,把他的话泡得发颤,“我怕你再也不肯理我,怕我们就这么散了。”
叶箐兰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他在路灯下说“是”的那一刻,想起他在婚礼上苍白的脸,原来那些坚硬的外壳下,藏着的是和她一样的惶恐。她用力回握他的手,指节抵着他的掌心:“傅君澜,我以前总觉得,爱要轰轰烈烈才够真。可现在才明白,能一起蹲在滩涂上看日出,就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
他忽然低头吻下来,带着海水的咸和晨露的凉。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牵到海的尽头。
可日子从来不是靠情话就能过成诗的。
那天下午,叶琰举着张报纸冲进茼莴,脸色白得像纸:“姐,你看!傅氏……傅氏的老员工集体上访了,说傅总卷款跑了!”
报纸上的照片拍得模糊,可傅君澜的侧脸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标题用的是最刺目的黑体字:《傅氏集团总裁携款潜逃,百名员工街头讨薪》。
叶箐兰捏着报纸的手指在抖,傅君澜从外面回来时,正撞见她通红的眼。他手里的文件袋“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破产清算书,每一页都盖着鲜红的章,像在淌血。
“是林董事做的手脚。”他声音哑得厉害,弯腰去捡文件,手指却几次都抓空,“他联合了几个老股东,把烂账全推给了我,现在连银行都在追债。”
叶箐兰忽然想起他母亲。那天在教堂后巷,江采月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箐兰,君澜这孩子,看着硬气,其实最犟。他不肯让你跟着受委屈,才故意说那些话……”
原来他早就知道傅氏保不住了。原来他把渔村的地让出来,不是最后的体面,是想给她留条后路。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他抬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我已经联系了律师,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躲。只是以后……”他顿了顿,喉结滚得厉害,“可能要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叶箐兰忽然笑了,弯腰捡起那份清算书,一页页理好塞进他手里:“傅君澜,你以为我叶箐兰是那么娇气的人?当年我一个人守着茼莴,一天只吃两个馒头也过来了,现在多个人搭伙,还能饿死不成?”
她转身去灶房淘米,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着,蒸汽漫上窗户,把外面的海雾都染得暖了。傅君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破产清算书、追债通知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可命运的刀,总喜欢在最暖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砍下来。
半个月后的清晨,叶箐兰去镇上买面粉,回来时看见警车停在茼莴门口。傅君澜戴着手铐坐在警车里,隔着玻璃看她,眼神里的痛惜像针一样扎过来。
唐村长在一旁抹眼泪:“箐兰啊,他们说……说傅总父亲当年的案子,他也有份参与,要把他带走调查……”
叶箐兰手里的面粉袋“啪”地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像场突如其来的雪。她冲过去拍打车窗,声音被玻璃挡着,闷得像堵在喉咙里:“傅君澜!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你说过的!”
他嘴唇动了动,她却听不清。警车鸣着笛开走时,他一直回头望着茼莴的方向,直到那抹暖黄的灯光缩成个小点,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天的海雾特别浓,浓得化不开。叶箐兰蹲在地上,看着撒了一地的面粉,忽然想起他们赶海的那天,他举着梭子蟹笑得像个孩子。原来有些日子,美好得像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开始每天往镇上去,隔着看守所的玻璃看他。他瘦得厉害,眼窝陷了下去,可每次见她,都会努力挤出点笑:“等我出来,我们还去赶海。”
她也笑,点头说:“好,我把你的渔网晒得干干净净的。”
可第三次去的时候,看守说他转去了市里的监狱,案子涉及重大经济犯罪,怕是……很难再出来了。
叶箐兰站在看守所门口,秋风吹得她的围巾乱飞。手里还攥着给他带的海苔,是她前一天在礁石上晒的,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可他再也吃不到了。
她回到茼莴时,徐子辰正在门口等她。他瘦了好多,西装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箐兰,对不起,我没能拦住……”
“不怪你。”她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烟,“这或许就是他的命,也是我的。”
徐子辰从公文包里拿出个盒子:“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让你忘了他,好好过日子。”
盒子里是枚素圈戒指,不是教堂里那枚借来的,是他用捡来的贝壳磨的,边缘磨得很光滑,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澜”字。
叶箐兰把戒指攥在手里,贝壳的凉透过掌心漫上来,一直凉到心里。她忽然想起他在滩涂上说的话,他说这海比霓虹好看。原来好看的东西,都留不住。
日子还得接着过。茼莴的门每天照样开,海鲜粥的香气照样飘出很远,只是再也没人笨手笨脚地系缆,再也没人在礁石上跌进水里。
叶琰偶尔会提起傅君澜,话没说完就被她瞪回去。她照旧每天晒渔网,每天在礁石上捡贝壳,只是渔网永远晒得干干净净,贝壳攒了一罐子,却再也没磨过戒指。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第一场雪下的时候,叶箐兰收到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写得很费力。
信里只有一句话:“箐兰,海雾散的时候,记得看看日出,就当我还在。”
没有署名,可她一眼就认出是他的字。
那天她抱着信坐在码头,雪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海面上的雾真的散了,日出像个烧红的球,一点点从海里滚出来,把冰面照得金灿灿的。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结冰的滩涂上,砸出个小小的坑。
原来有些爱,不是非要在一起才算圆满。就像这海,这日出,他不在了,可他留下的那些暖,够她守着茼莴,守着回忆,过完这辈子了。
茼莴的风铃还在响,只是声音里,总带着点海的咸,和雪的凉。
开春时,码头的冰化了,茼莴的门槛被海风蚀出个小豁口。叶箐兰补渔网时,指尖被竹篾划出血,血珠滴在网眼上,晕开像朵小红花。
傍晚收摊,她在门后发现个木盒,锁是老式铜制的,上面刻着半朵茼蒿花——那是傅君澜以前总画的图案。
盒子沉甸甸的,晃起来有纸张摩擦的声响。她找了根发夹去撬锁,刚碰到锁芯,远处突然传来渔船的鸣笛,调子生涩,像极了他当年偷偷开村里那艘旧摩托艇的声音。
海面上浮着艘陌生的白色游艇,甲板上立着个穿黑风衣的身影,背对着夕阳,轮廓熟悉得让她指尖发颤。
铜锁“咔哒”一声开了,她却没敢看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