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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礼堂的木门被推开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淌过主席台,在红色的幕布上投下窗棂的影子。杨澜生走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东山的老周叔正和南坡的李婶比划着什么,嘴里念叨着“丹参的行距得留够三尺”,角落里几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土地承包证。
“杨医生来了!”有人喊了一声,喧闹声顿时低了半截。农户们纷纷转过头,眼里的期待像晒了一上午的麦粒,饱满得快要溢出来。杨澜生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大概来了两百多人,比报名时还多了些,后排甚至有人搬了小马扎,显然是闻讯赶来的。
“哥,这边。”管芳在主席台侧边朝他招手,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资料,“春晓姐正在试麦克风,蒋书记刚到,在后台打电话呢。”
杨澜生走过去,只见丘春晓站在主席台上,正对着麦克风轻轻吹了口气,“喂”了一声,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清晰得带着点回声。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简单的电子表,丸子头比早上更整齐些,碎发都别在了耳后,脸上没施粉黛,却比那天在诊室里更显精神。
“怎么样?”她转过身,眼里带着点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讲台边缘。
“挺好,声音清楚。”杨澜生递给她一瓶水,“别紧张,就像跟家里人聊天一样。”
丘春晓接过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深吸了口气:“我练了一早上,爷爷说‘对着镜子讲十遍,就不怕人多了’。”她低头看了眼讲台上的稿子,纸页边缘被摩挲得有些发卷,显然是反复看过的。
这时,蒋迪从后台走了出来,身上的西装外套换成了件米色的风衣,更显得身姿挺拔。她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走到杨澜生身边时,低声说:“刚接到罗市长办公室的电话,启动仪式定在下周三,到时候他会来。”
“陶中凯那边……”
“他的基地也在邀请名单里。”蒋迪的语气平静无波,“各凭本事展示,正好让市长看看咱们平原县的活力。”她拍了拍杨澜生的胳膊,“准备开始吧,农户们都等着呢。”
下午两点整,管芳敲响了台前的铜铃,喧闹声瞬间平息。蒋迪走上台,手里的笔记本轻轻放在讲台上:“乡亲们,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中药种植合作社的事……”她的声音清亮,带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几句话就把合作社的意义讲得明明白白,没有半句官话,听得台下的农户频频点头。
杨澜生站在侧台,看着蒋迪侃侃而谈的样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县委会议室见她,她也是这样,几句话就把复杂的政策拆解成农户能听懂的家常话。这位女书记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能把“官”和“民”的距离拉得很近,像田埂上的水渠,让政策的活水顺畅地流到地里。
“下面,让合作社的法人丘春晓给大家讲讲具体规划。”蒋迪侧身让出位置,朝丘春晓做了个“请”的手势。
丘春晓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时,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她没有立刻看稿子,而是先朝台下笑了笑:“我是堤上镇的丘春晓,爷爷是丘东明。可能有些叔伯认识我,小时候总跟着爷爷去山里采药。”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有了些小声的议论——“是丘老医生的孙女啊”“那丫头小时候我见过,跟着爷爷背药篓”。陌生感一下子消了大半,连后排抱着孩子的媳妇都往前凑了凑。
杨澜生在心里暗暗点头,丘春晓这招“认亲”用得好,比直接讲章程要贴心得多。他瞥了眼身边的蒋迪,见她嘴角也带着点赞许的笑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合作社的规划,分三步走。”丘春晓翻开稿子,声音比刚才更稳了,“第一步,咱们先把育苗基地建起来,用韦家提供的良种,技术员手把手教大家种;第二步,统一修水渠、建仓库,保证药材能种得好、存得住;第三步,联系药厂和药店,让大家的药材能卖上个好价钱……”
她讲得条理分明,时不时抬眼看看台下,遇到有人皱眉,就停下来用土话解释:“比如这‘保底收益’,就是说不管当年行情咋样,合作社都保证大家每亩地至少能拿到五百块,行情好的时候再多分,就像给庄稼上了道保险。”
老周叔在台下喊了一声:“春晓丫头,那土地入股咋算?我家那三亩坡地,能占多少股?”
丘春晓笑了笑:“周叔,坡地也算数,不过得先改良土壤,合作社请了专家,说种连翘最合适,耐旱。您那三亩地,折算下来能占两股,年底分红的时候,一股能分多少,就看咱们的连翘卖得咋样了。”她拿起讲台上的表格,“这里有详细的折算标准,散会后大家可以去管芳那里看。”
杨澜生看着她应对自如的样子,忽然想起那天在她房间里,她还红着眼问“怕做不好”,短短几天,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大概就是“责任”的力量,像给禾苗施了肥,噌噌地往上长。
讲完规划,丘春晓把话筒递给蒋迪,自己走下台时,额角沁出了层薄汗。管芳赶紧递过纸巾:“春晓姐,讲得太棒了!比我练了十遍的都好。”
丘春晓接过纸巾,笑着擦了擦汗:“腿都软了。”她看向杨澜生,眼里的光亮晶晶的,像在求表扬。
“比我第一次上台强多了。”杨澜生递给她一瓶水,语气里的赞许藏不住,“尤其是用土话解释章程,接地气。”
这时,蒋迪正在台上解答政策问题。有农户问“合作社能不能贷款”,她立刻回答:“县农商行已经答应了,合作社成员可以凭股权证贷款,利息比个人贷低两个点。”又有人问“要是种不好咋办”,她看向杨澜生,笑着说:“这得请咱们的技术总负责人杨医生来回答。”
杨澜生走上台,接过话筒时,台下响起一阵掌声。他笑着摆摆手:“种不好没关系,我和研究所的同事会定期去地里看,从育苗到采收,全程盯着。咱们还请了韦家药圃的老技术员,他种了一辈子丹参,啥毛病都能看出来。”
他拿起讲台上的药材样本,举给大家看:“这是韦家的丹参良种,根粗、有效成分高,比咱们以前种的强得多。我已经试种了半亩,下个月就能移栽,到时候请大家去看,保证让你们学会咋种。”
有年轻媳妇小声问:“杨医生,种药材比种玉米挣钱不?”
杨澜生笑了:“去年东山的张叔种了半亩连翘,卖了八千块,够种十亩玉米的了。只要按技术规范种,肯定比种粮食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但我得说句实话,种药材比种玉米费心,得学技术、讲规矩,怕麻烦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台下静了静,老周叔忽然站起来:“杨医生,我们信你!你给我老伴治好了腰痛,还没收过一次复诊费,你说的话,比庙里的菩萨还灵。”他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我们也信!”“就跟着合作社干了!”
杨澜生看着台下一张张信任的脸,心里忽然暖暖的。这些农户,淳朴得像脚下的土地,你对他真,他就掏心窝子跟你干。他举起手里的丹参样本:“那咱就说好,种出好药材,挣上放心钱,谁也不许掉队!”
掌声像潮水似的涌起来,连抱着孩子的媳妇都拍红了手。蒋迪站在侧台,看着杨澜生与农户们的互动,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她知道,合作社能成,靠的不仅是政策和资金,更是杨澜生这几年在县里攒下的口碑,像老树根似的,深深扎在农户心里。
散会时,农户们排着队去管芳那里登记,手里的土地承包证被攥得更紧了。老周叔拉着丘春晓的手,一个劲地说:“丫头,你爷爷教你学医,你却来带我们种药材,这也是积德的事。”丘春晓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杨澜生和蒋迪站在门口,看着农户们说说笑笑地离开,手里大多攥着合作社的章程,像捧着个金疙瘩。“看来是成了。”蒋迪的语气里带着点轻松。
“是大家愿意给机会。”杨澜生望着远处的田野,地里的麦苗刚返青,像铺了层绿绒毯,“启动仪式那天,得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底气。”
“我已经让宣传部准备了展板,把农户的笑脸印上去,比啥数据都有说服力。”蒋迪看了眼表,“我得回趟办公室,陶中凯的人刚才来电话,说想明天再去基地看看。”
“需要我陪吗?”
“不用,我应付得来。”蒋迪笑了笑,“你还是多盯盯合作社的事,育苗基地的地膜该订了吧?那个丘春晓不错,等合作社启动仪式前,你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
杨澜生点头,看着她的车驶离,忽然觉得这春日的阳光格外暖。他转过身,见丘春晓和管芳正蹲在地上,整理着农户的登记表,两人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声像风铃似的清脆。
“在聊啥呢?”他走过去问。
“春晓姐说,等合作社盈利了,先给大家盖个培训室,冬天也能学技术。”管芳抬起头,脸上沾了点灰尘,像只花蝴蝶,“我说明年再种点金银花,既能当药材,开花时还能吸引游客,搞个采摘节。”
丘春晓笑着点头:“杨哥你看,这是老周叔画的地形图,说东山那片能种丹参,南坡适合连翘,咱们按地形规划,准没错。”
杨澜生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山和坡,标注着“水泉”“石缝”,比任何精密的卫星图都更懂这片土地。他忽然觉得,所谓的“默契”,或许就是这样——蒋迪掌舵,他掌技术,丘春晓和农户们扎根土地,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本分,却又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像田里的禾苗,根连着根,共同迎着阳光生长。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像个稳稳的“众”字。杨澜生知道,合作社的路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育苗、施肥、采收、销售无数道坎,但只要眼前这股劲不散,这默契不变,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他把地形图折好,放进兜里:“走,去食堂吃点东西,晚上咱们再把启动仪式的流程顺一遍。”
管芳和丘春晓笑着应了,跟在他身后往食堂走。暮色漫过来时,礼堂的灯还亮着,像颗落在平原上的星子,照着那些刚刚播下的种子,也照着那些正在悄然生长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