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夺门而出,但那扇门本就摇摇欲落。
妈妈在爸爸去休息之后,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说:宋妩岁,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奢望的水中氧……其实,连水都即将干涸,我没有翅膀,只希望渴死早点到来。
“妈,我去倒垃圾。”
“宋妩岁,你要听话,我和你爸为了你真的不容易。”
宋妩岁,我一度觉得自己名字好听,但如果是“岁岁”的话,会更好听。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岁岁”了。
岁岁平安,岁岁喜乐。
岁岁,我不叫岁岁。
将垃圾带出门,才敢抹眼泪,我还不够听话吗?他们亲手打进骨头的项圈,我从未想过要摘下,扼杀向往的语言,我也没有反抗。
对,我还不够听话。
“到了垃圾就快回来。”
存放垃圾的地方离家门槛只隔了两个车身长的距离。那声催促将我挽留在垃圾旁的坎上很久,腐烂恶臭的气味竟然也开始腐蚀我的理智。
我拒绝推开那扇门,回家。
斜坡上那条狭窄的单行道,汽车减速,我却想象它疾驰如风。
猛地,垃圾气味成了肥料,助长我荒唐念头的养料。
妈妈的催促声,变得急切,我妄图挣脱枷锁,一路狂奔,远离避风港。
生活了很久的小县城,竟然如此陌生,以至于我跑到离家只有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我会这么地无所适从,手足无措。拥挤的广场,吵杂的环境,我的局促被无限放大。
我和他们并无不同。
放慢下来的脚步,我希望看到熟悉的东西,熟悉的面孔,安抚焦虑。
蜜雪楼上是电影院,旁边是一个小区的入口,要上几步梯子。我坐在台阶上,看热闹与寂寥并肩,大概是姿势可怜,有善良温柔的人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渴望得到援手,又回以沉默。
我可能真的有病。
终于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看见和朋友一起的姜惊。
他也看见了我,错愕了瞬间,微笑是礼貌的招呼。
温柔。
我从来不知道小说里写的温柔是什么,很模糊的概念,模糊到仿佛这是一个凭空捏造的形容。
但是我现在看见了姜惊。
稀世不可遇。
生出的勇气也让人意外,我冲上去抓住姜惊的袖子,直观地疑惑,我依旧回以沉默。耳边的起哄,让我不敢松手。
为什么会做这么出格的动作?
磁场。
我能不费力感受到姜惊磁场的稳定。是这个暴躁的世界,他太像一处世外桃源,能让人避世不归。
我奋力走向那个祥宁的世界。
他的朋友带着纹身,和我想的不一样。不是别人说的那样,那样偏见。
烤鱼在盘子里,陪伴着配菜,辣。
很辣。
他们打听着姜惊没有来小镇之前的事,听姜惊一带而过的外面的世界。
姜惊是从a市回来的,家里破产,爸爸妈妈回来办理一些手续,就在这边发展了,他只是来县城借读一段时间。
a市啊,怪不得普通话那么标准。
我啃着碗里的鱼,用嘴皮挑着鱼刺,都是姜惊夹的。他太会照顾人了,那些朋友引到我身上也会被他挡回去。
酸梅汁倒了一杯,放在碗边上,他说:“不用理他们。”
他的朋友抽烟,他没抽。我早知道他不会抽烟,我在稀薄的烟雾里呛到窒息。
他们道歉,拉开包厢的门,开了风扇。
我只是一个蹭饭的,何必太在意?
我接过纸巾,和第一次见面的纸巾一样香,把脸埋在掌心,瞬间黑暗让紧绷的弦突然断裂。
我借口去洗手间,身后是跟上的姜惊。
“你……”
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可能是想问我有没有事,是不是不舒服?
姜惊的神情让我觉得自己可怜。
蓄泪的眼眶经不起任何弧度的折腾,只是学着姜惊的样子弯了一下嘴角,“我叫宋妩岁,岁岁平安的岁。”
随后掉落的眼泪,让我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