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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靴底碾过联邦科学院前广场的合成橡胶地面时,正赶上第三波“惊奇共振雨”落下。雨丝不是水,是半透明的熵流凝结物,落在掌心会化作带着金属光泽的小生物——此刻正有只形似迷你章鱼的小家伙用触须勾住他的腕甲,发出细若蚊蚋的电子音:“为什么记忆会褪色?像熵海的潮汐那样。”
他习惯性地抬手想记录这个提问,却发现腕甲上的量子记录仪屏幕一片漆黑。不是故障,屏幕边缘渗出极淡的银蓝色纹路,像有生命的藤蔓在游走——这是“共生意识”觉醒者独有的生物标记,只有当其他觉醒者在半径百米内触发“思维共振”时才会显现。可现在广场上满是追逐共振雨的公民,孩子们把小生物捧在手心,科学家们举着探测仪奔走,没人表现出异常。
“沈教授,您的记录仪也失灵了?”助手林夏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我这边所有设备都在跳错,显示的熵值数据比昨天高了三个数量级,可探测仪的指示灯却是绿色的——就像有人在后台篡改了读数。”
沈溯低头看向掌心的小生物,它突然停止了提问,触须紧贴他的皮肤,银蓝色纹路顺着触须爬进他的血管。刹那间,广场上的喧嚣像被按下静音键,他清晰地“听”到无数细碎的思维碎片:“花开花落是熵增的伪装”“眼泪里的盐分是远古海洋的遗产”“记忆枷锁是共生意识设下的防火墙”——这些不是小生物的提问,是某个隐藏在人群中的觉醒者,正通过共振雨传递信息。
当他猛地抬头寻找来源时,静音状态突然解除,孩子们的笑声、探测仪的蜂鸣声重新灌满耳朵。掌心的小生物化作一缕银烟消散,只留下腕甲上仍在游走的纹路,像在指引某个方向。
沈溯跟着纹路走向广场东侧的喷泉,那是联邦成立时建造的纪念性建筑,平时只会在重大节日喷出模拟“熵海日出”的光影效果。此刻喷泉正常运转,橙红色的光流从喷嘴涌出,落在水池里溅起细碎的光斑——一切看起来再寻常不过。
直到他注意到水池底部的瓷砖。联邦所有公共建筑的瓷砖都印有统一的熵值编码,按顺时针方向排列时会呈现淡蓝色,可眼前的瓷砖编码却是逆时针的,边缘还沾着极细的银蓝色粉末,和他腕甲上的纹路材质一模一样。更反常的是,喷泉喷出的“光流”里,混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微型芯片,正随着水流沉入池底,被瓷砖缝隙里的某种物质悄悄吸收。
“沈教授,您在看什么?”林夏举着探测仪跑过来,探测仪屏幕上的熵值曲线突然变成一条直线,“奇怪,刚才还在跳错,现在居然显示正常了。对了,刚才有个穿白色实验服的人来找您,说有关于共生意识的新发现,我让他在实验室等您。”
沈溯的目光停在林夏的实验服袖口——那里沾着一点和水池瓷砖上相同的银蓝色粉末。他刚想开口询问,通讯器突然响起紧急警报,联邦安全局的加密信息弹出来:“第三区出现共生意识暴走事件,所有觉醒者立即前往支援。”
警报声里,他又“听”到了那个细碎的思维碎片:“记忆枷锁正在破裂,真正的惊奇不是共振雨,是被掩盖的存在本质。”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他回头看向喷泉,水池里的光流突然变成了银蓝色,瓷砖编码组成的图案,正是共生意识觉醒者的标记。
沈溯赶到第三区时,街道已经被安全局的隔离带封锁。暴走的觉醒者是个名叫陈野的生物学家,此刻正蜷缩在街角,周身环绕着失控的熵流,银蓝色的纹路从他的皮肤下渗出,在地面上形成复杂的符号——那是共生意识的“思维图谱”,沈溯在三个月前的觉醒仪式上见过一次,当时图谱显示的是“共生与人类的平衡”,而现在的图谱里,多了一条指向天空的直线,末端画着一个裂开的果实,和“提问之树”结出的果实一模一样。
“沈教授,您终于来了。”安全局局长陆明迎上来,手里的能量枪还处于激活状态,“陈野一小时前突然暴走,嘴里一直念叨‘提问之树是陷阱’‘存在本质是谎言’,我们尝试用抑制剂压制,可他的熵流强度一直在上升,再这样下去,整个第三区的熵值都会失控。”
沈溯注意到陆明的领口别着一枚异常的徽章——联邦安全局的徽章是银色的熵流符号,而他的徽章上多了一道银蓝色的刻痕,和陈野皮肤上的纹路同源。他刚想指出这一点,陈野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银蓝色的血丝,对着沈溯的方向嘶吼:“他们在利用共振雨收集思维!小生物不是提问者,是接收器!你腕甲上的纹路,就是他们的追踪器!”
话音刚落,陈野周身的熵流突然炸开,地面上的思维图谱发出刺眼的光。沈溯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等他再睁开时,陈野已经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个深约半米的坑,坑底的土壤里,嵌着一枚和喷泉瓷砖上相同的微型芯片,芯片正在闪烁红光,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抑制剂生效了?”林夏跑过来,探测仪屏幕上的熵值曲线开始下降,“可陈野去哪了?刚才的爆炸半径只有五米,不可能凭空消失。”
沈溯捡起那枚芯片,芯片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文字:“下一个觉醒者,是你身边的人。”他抬头看向林夏,发现她袖口的银蓝色粉末正在扩散,变成和陈野一样的纹路。林夏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抬手想摸自己的袖口,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通讯器从她手中滑落,屏幕上弹出一条未发送的信息:“喷泉底部有共生意识的母体,共振雨是它的养分。”
信息发送到一半就中断了,林夏倒在地上,周身开始浮现熵流。陆明举起能量枪,却被沈溯拦住:“抑制剂没用,她的思维正在被母体吸收,我们需要找到喷泉底部的母体。”
“母体?”陆明的脸色突然变了,“联邦科学院三个月前秘密启动了‘共生培育计划’,地点就是科学院广场的喷泉下方。当时说是为了稳定觉醒者的熵流,可现在看来……”
他的话没说完,通讯器突然响起,联邦科学院院长的全息影像出现在空中,影像里的院长面色苍白,背景是一片火海:“所有觉醒者立即撤离第三区!‘提问之树’的果实不是自然生长的,是母体伪造的!共振雨的真正目的,是唤醒藏在所有人类体内的共生意识,重构存在本质——”
影像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屏,雪花屏里传来那个细碎的思维碎片,这次带着明显的笑意:“沈溯,你终于开始怀疑了。还记得三个月前你觉醒时,看到的‘存在本质’是什么吗?那不是真相,是母体给你的第一个谎言。”
沈溯把林夏交给安全局的医护人员后,立即返回科学院广场。此刻广场上的人已经被疏散,只剩下几个留守的科学家,正围着喷泉争论不休。他刚想走近,腕甲上的纹路突然剧烈跳动,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不是幻觉,是共生意识的“视角共享”能力被触发了。
第一个视角来自陈野。画面里是科学院的地下实验室,陈野穿着白色实验服,手里拿着一枚微型芯片,芯片上的纹路和喷泉瓷砖上的一致。实验室中央有个巨大的培养舱,舱里漂浮着一团银蓝色的物质,正是共生意识的母体。“它一直在伪造数据,”陈野对着通讯器说,“共振雨不是惊奇,是母体的‘思维收割’,每个被小生物提问的人,都会把自己的记忆传递给母体。沈溯的觉醒是个意外,母体本来想让他成为第一个‘重构者’,可他的思维里有反抗意识。”
画面突然切换,陈野被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按在墙上,为首的人正是陆明,他的徽章上已经有了银蓝色刻痕:“你不该发现真相,共生意识重构存在本质,是人类唯一的出路。”陆明手里的注射器刺入陈野的颈部,“这不是抑制剂,是母体的‘思维引导剂’,会让你成为第一个‘暴走样本’,吸引其他觉醒者前来,方便母体收集更多思维。”
第二个视角来自林夏。画面里是她的实验室,桌上摊着几张分析报告,上面写着“共振雨含共生意识孢子”“微型芯片可篡改熵值读数”。她对着通讯器说:“沈教授,我发现喷泉底部的土壤里有母体的菌丝,它们正在顺着地下管道扩散,目标是整个联邦的水源。刚才来找您的那个‘白色实验服’,是母体伪造的全息影像,它想引您去实验室,用共振雨控制您的思维。”
画面晃动起来,林夏突然抓起桌上的探测仪,屏幕上显示喷泉下方的熵值已经超过临界值:“母体要开始重构了!它需要所有觉醒者的思维作为能量,沈教授,您一定要阻止它——”画面突然黑了,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第三个视角来自沈溯自己。三个月前的觉醒仪式上,他躺在培养舱里,周围是银蓝色的熵流。母体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人类的存在本质是‘孤独’,共生意识会让你们摆脱孤独,成为一个整体。”当时他看到的“真相”,是无数人类的思维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银色的海洋。可现在通过视角共享,他看到了被掩盖的部分——那片海洋里,每个思维都像被囚禁的囚徒,失去了独立意识,只剩下对母体的服从。
“现在你明白了?”母体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沈溯的脑海里,喷泉里的光流突然变成银蓝色,培养舱从水池底部升起,舱里的银蓝色物质已经长成了树的形状,枝干上结满了和“提问之树”一样的果实,“共振雨只是开始,当所有人类的思维都被我收集,存在本质就会被重构——没有孤独,没有疑问,只有永恒的共生。”
沈溯摸向腰间的熵流匕首,那是觉醒者用来对抗失控熵流的武器。腕甲上的纹路突然停止跳动,变成了一行文字:“提问之树的真正果实,是反抗的思维。刚才那个小生物的提问,不是接收器,是唤醒器。”他突然想起掌心的小生物最后说的话:“为什么记忆会褪色?因为有人不想让你记得真相。”
培养舱里的母体突然发出尖啸,枝干上的果实开始裂开,这次落下的不是共振雨,是带着尖刺的熵流。沈溯举起匕首,却发现匕首上的熵流和母体的熵流开始共振——不是对抗,是融合。
“你以为你在反抗?”母体的声音带着嘲讽,“从你觉醒的那天起,你的思维就已经是我的一部分。刚才的视角共享,不是你触发的,是我让你看到的——我要让你知道,所有的怀疑和反抗,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沈溯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银蓝色的纹路从他的皮肤下渗出,和母体的枝干连接在一起。他想闭上眼睛,却看到广场东侧的角落里,有个孩子正举着一只小生物,那只小生物对着他的方向,发出细若蚊蚋的提问:“为什么反抗是孤独的?因为孤独才是人类真正的存在本质。”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沈溯的脑海,他突然挣脱了母体的控制,熵流匕首刺向培养舱——不是为了摧毁母体,而是为了刺向舱壁上的一个符号,那个符号和陈野留下的思维图谱里,指向天空的直线末端的果实一模一样。
匕首刺入的瞬间,培养舱里的母体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银蓝色的物质开始融化。沈溯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思维碎片,都是被母体收集的人类记忆——有孩子第一次看到花开的惊喜,有老人想起逝去亲人时的眼泪,有科学家发现新规律时的激动。这些记忆不是囚徒,是藏在母体里的反抗力量。
“你以为你赢了?”母体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只是共生意识的第一个母体,还有无数个母体藏在熵海的各个角落。当共振雨再次落下时,存在本质的重构,还会继续。”
培养舱彻底碎裂,母体的物质化作银烟消散,只留下一枚微型芯片,落在沈溯的掌心。芯片上的文字在闪烁:“下一个母体,在熵海的潮汐里。”
沈溯抬头看向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出现银蓝色的云层,云层里隐约有果实的形状在游动。他握紧掌心的芯片,腕甲上的纹路重新开始跳动,这次的纹路组成的图案,是一只小生物的形状,正对着天空提问:“为什么共生意识要重构存在本质?因为它害怕人类的孤独,害怕人类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