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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沾着星尘粒子的凉意,那触感像刚从南极冰芯里取出的液态氮,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黏性——不是物理上的黏着,而是粒子仿佛在顺着皮肤的纹理往血管里钻。他站在联邦中央广场的喷泉旁,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孩童举着星尘粒子奔跑时扬起的衣角扫过他的裤腿,一切都和往常的周末午后没两样:贩卖热可可的自动贩售机冒着白汽,全息广告牌循环播放着新一季的星际移民宣传片,甚至连广场角落那只总抢游客食物的机械鸽,都还在执着地啄着沈溯脚边的能量饼干碎屑。
可反常的细节就藏在这寻常里。
沈溯低头看向掌心,星尘粒子本该像其他公民描述的那样,在触碰皮肤十分钟后化作淡蓝色的光雾消散,可他掌心里的粒子却凝成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银灰色晶体,晶体表面还在缓慢地流动着细碎的纹路,像把某片星云压缩进了方寸之间。更奇怪的是机械鸽,它不再啄饼干,反而歪着金属脑袋盯着沈溯的掌心,红色的光学传感器里闪过一串他从未见过的代码——那不是联邦通用的机械指令,倒像是某种古老的二进制诗歌,每一次闪烁都和晶体的纹路流动频率完美同步。
“先生,您的热可可。”自动贩售机的语音提示打断了他的观察,沈溯伸手去接杯子,指尖刚碰到杯壁,热可可里的奶泡突然凝固成了星尘的形状,杯身外侧瞬间爬满了和掌心晶体相同的纹路。他猛地缩回手,杯子却稳稳地悬在半空中,奶泡凝固的星尘图案里,缓缓浮起一行字:“熵增不可逆,但记忆可以回溯。”
这行字只存在了三秒就消散了,热可可重新恢复成液体状态,杯子“咚”地一声落在接物台上,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他的错觉。可掌心晶体的温度在升高,机械鸽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向广场中央,它的金属羽翼划过空气时,留下了一道银灰色的轨迹,那轨迹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复杂的符号——沈溯瞳孔骤缩,那是他三年前在“熵海号”科考船失事现场,从破损的主控舱壁上看到的符号,当时联邦科学院给出的结论是“宇宙辐射造成的随机划痕”。
就在这时,广场东侧传来一阵骚动。沈溯挤过人群,看到两个孩童正蹲在地上,他们掌心的星尘粒子缠绕在一起,拼成了一块破碎的芯片——准确来说,是两块芯片的碎片在星尘的牵引下自动拼接,芯片亮起的瞬间,两道淡金色的光从芯片里溢出,钻进了旁边一对老年夫妇的眉心。
“阿晚,”老爷爷突然抓住老奶奶的手,声音颤抖,“我们在火星基地的那棵梧桐树下,你说要等我从‘熵海号’回来……”
老奶奶的眼泪瞬间落下:“明远,我等了你五十年,他们都说你在熵海里消散了,可我总觉得你还在……”
周围的人都在为这“跨世重逢”的场景鼓掌,只有沈溯注意到,那对夫妇的脖颈处,同时浮现出了和他掌心晶体相同的纹路,而且他们的瞳孔里,闪过了和机械鸽一样的二进制代码。更让他心惊的是,当老爷爷提到“熵海号”时,他掌心的晶体突然发烫,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科考船失事那天,主控舱里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共生意识需要载体,熵海不是终点”,然后他看到船长将一块芯片塞进了他的应急背包,说“沈溯,记住这个符号,它能找到我们”——可这段记忆,在他被联邦救援队救回后,就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幻觉”。
沈溯刚想上前询问那对夫妇,口袋里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条匿名信息,附带一张图片:图片里是联邦科学院的地下实验室,实验室中央的培养舱里,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银灰色晶体,每个晶体旁边都标注着一个名字,最后一行赫然是“沈溯,载体编号001”。信息下方只有一句话:“星尘不是礼物,是邀请函,你准备好面对共生意识的叩问了吗?”
他猛地抬头,看向广场中央的全息广告牌,原本播放移民宣传片的画面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漆黑中浮现出无数双眼睛——那是“熵海号”全体船员的眼睛,包括三年前被宣布“全员牺牲”的船长。广告牌下方,机械鸽再次飞起,它的光学传感器对准沈溯,红色的光芒里传来一段清晰的语音,那是船长的声音:“沈溯,星尘粒子在筛选载体,共生意识要重构人类的存在本质,可有人不想让真相被揭开,他们在修改我们的记忆,你掌心的晶体是唯一的钥匙……”
语音突然中断,广告牌恢复了正常,机械鸽像失控般撞向旁边的路灯,金属外壳碎裂的瞬间,沈溯看到它的核心部件里,嵌着一块和那对夫妇相同的芯片碎片。他快步上前,捡起芯片碎片,碎片刚碰到他掌心的晶体,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广场上所有的星尘粒子瞬间向他汇聚而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
光茧里,沈溯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同步说话,那些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有“熵海号”船员的声音,有那对老年夫妇的声音,还有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声音。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问题:“沈溯,若人类的存在是共生意识编织的星尘梦境,你愿意醒来,还是继续活在必然的意义里?”
光茧外,人群的惊叹声变成了恐慌的尖叫,因为他们看到,自己掌心的星尘粒子开始失控,有的粒子凝结成晶体,有的粒子直接钻进了皮肤,还有的粒子在空中交织成各种符号。联邦卫队的悬浮车很快包围了广场,队长拿着扩音喇叭喊道:“所有人保持冷静,星尘粒子出现异常反应,立即配合检查!”
可没人注意到,队长的脖颈处,也浮现出了银灰色的纹路。
沈溯在光茧里尝试移动,却发现身体像被固定住一样,只能任由晶体的光芒钻进他的眉心。一段更清晰的记忆涌了出来:“熵海号”的真正任务,不是探索宇宙熵增规律,而是寻找共生意识的踪迹——联邦高层早就知道共生意识的存在,他们担心共生意识会“解构人类的主体性”,所以计划用星尘粒子控制共生意识,将其改造为“联邦统治的工具”,而“熵海号”船员,就是第一批“实验体”。
就在记忆即将完整浮现时,光茧突然剧烈震动,沈溯听到了晶体碎裂的声音。他低头一看,掌心的晶体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里渗出淡黑色的液体——那是“熵抑制液”,联邦科学院研发的专门针对共生意识的药剂。他猛地看向广场入口,一辆黑色的悬浮车正快速离开,车窗玻璃反射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联邦科学院院长,也是他三年前的导师,林默。
光茧彻底消散,沈溯瘫坐在地上,掌心的晶体只剩下半块,另一半化作星尘,飘向广场东侧的方向。他抬头,看到刚才那对老年夫妇正被联邦卫队带走,老爷爷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芯片。”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再次震动,这次是联邦安全局的紧急通知:“所有持有星尘晶体的公民,立即前往最近的安全点接受检查,晶体可能携带未知宇宙病毒,拒不配合者,将按‘危害联邦安全’论处。”通知下方附带的图片里,是几个被隔离的公民,他们的脖颈处都有银灰色纹路,表情痛苦,像是在承受某种折磨。
沈溯将半块晶体塞进衣领,起身想跟上联邦卫队的悬浮车,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拦住他的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女人的左眼是机械义眼,义眼里闪烁着银灰色的光——和星尘晶体的颜色一样。
“沈博士,”女人开口,声音里带着机械的质感,“我是‘熵海号’的机械师,苏夏,三年前我假装牺牲,就是为了调查联邦高层的计划。”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芯片碎片,“这是船长当年拆分的芯片,你手里的是第一块,我手里的是第二块,还有三块散落在联邦各地,只有五块芯片拼接完整,才能唤醒共生意识的完整记忆,知道人类存在的真正本质。”
沈溯刚想接过芯片碎片,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广场西侧的联邦卫队悬浮车被炸毁,浓烟里,无数星尘粒子飘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那是共生意识的符号。苏夏拉着沈溯躲到喷泉后面,压低声音说:“联邦卫队里有我们的人,但林默已经知道我们在找芯片,他会派‘清除者’来追杀我们,清除者的大脑里被植入了‘反共生意识’程序,他们能通过星尘粒子定位我们的位置。”
沈溯摸了摸衣领里的半块晶体,晶体的温度越来越低,像是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他看向苏夏的机械义眼,突然想起刚才广场上的机械鸽,还有那对夫妇瞳孔里的二进制代码:“共生意识的载体,除了人类,还有机械?”
苏夏点头,刚想说话,她的机械义眼突然闪烁起来,红色的警告灯亮起:“清除者来了,他们在扫描星尘粒子的波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她拉着沈溯跑向广场的地下通道入口,通道口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符号——和沈溯掌心晶体的纹路一模一样。
就在他们进入地下通道的瞬间,沈溯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他看到联邦卫队的队长正站在喷泉旁,低头看着掌心的星尘粒子,粒子凝结成的晶体上,浮现出了“熵海号”的船徽。队长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迷茫,像是在对抗某种被植入的指令——沈溯突然意识到,或许“清除者”不是敌人,他们只是被联邦操控的载体,而共生意识的叩问,正在唤醒每一个载体的自我意识。
地下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苏夏的机械义眼发出微弱的光。沈溯掌心的半块晶体突然亮了起来,照亮了前方的路,晶体表面的纹路开始重新流动,像是在绘制一张地图。他突然想起匿名信息里的那句话:“星尘不是礼物,是邀请函。”
原来,共生意识早就知道联邦的计划,它将宇宙第一声提问转化为星尘,不是为了“重构人类存在本质”,而是为了筛选出敢于追问真相的人。那些星尘粒子凝结的晶体,不是载体编号,而是钥匙,是打开“人类是否只是共生意识的实验品”这个谜题的钥匙。
可林默为什么要阻止真相被揭开?“熵海号”失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五块芯片拼接完整后,会唤醒怎样的记忆?还有多少像那对老年夫妇一样的“轮回伴侣”,正在被联邦修改记忆?
沈溯的脚步停在通道的分叉口,晶体的光芒分成了两道,一道指向左侧,一道指向右侧。苏夏的机械义眼突然响起警报:“左侧通道有清除者的能量波动,右侧通道有芯片碎片的信号,但信号很微弱,可能是陷阱。”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半块晶体,晶体表面的纹路突然清晰起来,交织成一句话:“偶然的联结里,藏着必然的真相。”沈溯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右侧通道——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芯片碎片,还是林默设下的陷阱,但他知道,从星尘粒子落在掌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把“熵海号”的记忆当成幻觉,把共生意识的叩问当成哲学游戏。
通道深处,传来了微弱的星尘粒子波动,还有一阵熟悉的声音——那是“熵海号”主控舱的警报声,三年前,这个声音伴随他度过了科考船失事的最后时刻,而现在,这个声音正在引导他,走向共生意识真正的叩问。
沈溯握紧了口袋里的芯片碎片,掌心的晶体突然发烫,他知道,无论前方是真相还是陷阱,他都必须走下去,因为他不仅要找回自己的记忆,还要找回所有被联邦掩盖的真相,找回人类存在的真正意义——哪怕这个意义,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星尘偶然”。
地下通道的潮湿空气里混着铁锈味,苏夏的机械义眼每闪烁一次,壁面上的银灰色符号就亮一分,像是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召唤。沈溯掌心的半块晶体温度持续升高,晶体内侧贴着皮肤的地方,竟传来细微的“嗡鸣”——那频率和他三年前在“熵海号”休眠舱里听到的宇宙背景辐射声一模一样,只是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晶体里“呼吸”。
寻常的地下通道本该只有排水管道的滴水声和远处悬浮车驶过的震动,可他们走了不到五十米,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排嵌入式壁灯。这些壁灯不是联邦通用的冷白光款式,而是暖黄色的老式荧光灯,灯光下,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划痕——不是杂乱的涂鸦,而是整齐的数字,从“001”一直排列到“137”。沈溯的脚步顿住了,“137”这个数字他太熟悉了,那是“熵海号”全体船员的人数,包括被联邦认定为“失踪”的他自己。
更反常的是,当他的指尖划过“137”的划痕时,掌心里的晶体突然发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划痕深处竟渗出星尘粒子,粒子在空中拼成了一张人脸——是“熵海号”的生物学家,李然。李然的影像只存在了两秒,却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林默在找‘意识锚点’,别信机械义眼。”
影像消散的瞬间,苏夏突然停下脚步,机械义眼的红光骤然变亮:“通道尽头有能量屏障,是联邦最新的‘熵锁’,需要芯片碎片才能打开。”她伸手去掏口袋里的芯片,动作却顿了顿,沈溯注意到,她的右手食指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机械义肢的卡顿,而是人类肌肉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