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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关·西城角楼·寒锋所指
李岩策马冲上西城马道,马蹄踏碎昨夜冻硬的冰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风雪虽弱,但关城西面背阴,城砖上凝结的冰霜比东城更厚,寒意刺骨。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墙下那片被冰雪覆盖的乱石坡——昨夜狄人驱赶难民攻城的起点,也是赵铁柱斥候小队最后回报发现张贵踪迹的方向。
“将军!”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从角楼阴影里传来。赵铁柱带着两名斥候闪身而出,三人皆是满身冰屑,眉毛胡须结满白霜,显然在风雪中潜伏已久。
“人呢?” 李岩勒住缰绳,战马喷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雾。
“死了!”赵铁柱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懊恼和凝重,“就在下面那片乱石堆后面,冻僵了!发现时已经梆硬,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以上!”
李岩心头一沉,翻身下马:“带路!”
乱石坡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绕过几块巨大的卧牛石,在一处背风的凹陷处,李岩看到了那具蜷缩的尸体。正是那个混在难民中、被墨衡用了望镜锁定的学徒张贵!他衣衫单薄破烂,紧紧蜷缩着,脸色青紫,口鼻处挂着冰溜,身体早已冻得僵硬如石。致命伤在左胸,一个不大的血洞,血迹在严寒中早已凝固发黑,染红了胸前的破衣。显然是被某种锐器近距离刺穿心脏,一击毙命。他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谁动过?”李岩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口和尸体姿态。
“禀将军,没有!”赵铁柱肯定道,“发现时就这样。他怀里…有东西!我们没敢动。”
李岩小心地用匕首挑开张贵死死环抱在胸前的双臂。那冻僵的手臂如同铁箍,费了些力气才掰开。一块用厚厚油布包裹的方形硬物显露出来。李岩将其取出,入手冰凉沉重。他迅速剥开层层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块两寸见方、一指厚的黑色金属令牌!令牌边缘镌刻着繁复的云纹,正面阴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狼眼处镶嵌着两点细小的、幽绿如鬼火的不知名矿石。令牌背面,则是一个清晰的篆文——“朔”!
朔风三镇!靖王的朔风三镇!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李岩的脊背,比这关外的冰雪更冷。张贵果然带着指向朔风三镇的信物!他死在关城下,凶手是谁?是灭口的靖王爪牙?还是狄人细作?这块令牌,是证明朔风三镇与狄人勾结的铁证?还是靖王故布疑阵的弃子?
“将军,您看那边!” 一名眼尖的斥候突然指着乱石坡更下方、靠近关墙根底阴影处的一片雪地。那里的积雪似乎比别处更薄,隐约露出下方深色的岩石,而且雪面上有几道被匆忙扫过、但并未完全掩盖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向城墙根一个极不起眼的、被几块巨大条石半掩着的狭窄缝隙!
那不是缝隙!李岩瞳孔骤缩。那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极其隐蔽的洞口!洞口处残留着新近刮擦的痕迹,几片深色的、冻得发硬的苔藓被蹭掉,露出下面更深的黑色。洞口附近的积雪下,似乎还散落着几粒细小的、与周围岩石颜色不同的深灰色碎石粉末。
“火把!”李岩低喝。
火把凑近洞口。光线勉强探入,里面并非实心,而是深邃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腐泥土和某种奇异腥膻味的冷风,正从洞内丝丝缕缕地渗出!洞口内壁光滑,绝非天然形成,地上还残留着几枚杂乱的、深深的脚印,显然不止一人进出!
冰洞!藏兵洞!李岩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冰冷的战栗攫住了他。狄人驱赶难民攻城,吸引守军注意,真正的杀招,竟是利用这处隐蔽的、可能连接关外的古老冰洞或废弃矿道,悄然将精锐送入关内!张贵带着朔风令死在这里,绝非偶然!他很可能就是给这支潜入队伍带路或传递消息的人,而后被灭口!那么,洞内此刻…是否还有敌人?他们深入了多远?目标是什么?是破坏关墙?是刺杀将领?还是…里应外合?!
“铁柱!带两个人,守住洞口!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老鼠也不许放出来!”李岩声音凛冽如刀,“其他人,跟我警戒四周!发信号,调一队刀盾兵和弩手过来!快!”
尖锐的竹哨声刺破关城西面压抑的死寂。李岩紧握佩刀,死死盯着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深洞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墨衡用“雷吼”残躯争取来的喘息,瞬间被这地底潜藏的毒牙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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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城·临时医帐·硝烟入梦
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低矮、冰冷的医帐内。墨衡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他右臂的绷带已被鲜血和药汁浸透,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褐色。高烧如同无形的火焰,灼烤着他的神智,将他拖入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
梦里是燃烧的天空。巨大的抛石机如同远古的巨兽,投下的火流星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向城墙,碎石和残肢在炽热的冲击波中四散飞溅。震耳欲聋的炮声,是“雷吼”在怒吼,每一次轰鸣都让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炮管灼热发红的景象烙在灵魂深处。他仿佛又站在那扭曲的炮管旁,王启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撑住…撑住啊!老墨!火!火候…差一点…就差一点!”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剧烈的下坠感,冰冷的雪水灌入口鼻,窒息…还有那最后撕裂一切的、毁灭性的白光和巨响…
“呃…” 墨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牵动了右臂的伤口,剧痛瞬间刺穿了迷梦的帷幕,将他拉回现实。
冰冷,僵硬,还有无处不在的疼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简陋的帐顶,跳动的油灯火苗,空气中弥漫的苦涩药味。他尝试移动左手,还好,能动。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睡着的小学徒陈平,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烟灰。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涌回。豁口…“雷吼”的殉爆…王启年…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药味的冷冽空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胸腔里翻腾的剧痛。王启年…用命换来的喘息…绝不能辜负!
他试着想坐起来,右臂传来的剧痛和虚脱感让他瞬间放弃。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不行!绝对不行!墨大人伤得太重!高烧未退,创口红肿,随时可能溃烂!你现在让他去碰那些要命的东西?你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这是军医老秦沙哑而激动的声音。
“秦老!您听我说!” 另一个声音急切而焦虑,是负责火器营的百户张擎,“不是我要催命!是‘雷吼’留下的那几尊小炮!就剩下三尊还能用了!昨夜轰散敌阵,炮管就烫得吓人,今天早上试射,有一尊直接就裂了缝!剩下的两尊,炮膛内壁全是麻坑,跟蜂窝似的!打出去的铁弹丸都发飘!没有墨大人指点,我们…我们连怎么修都不知道啊!狄人虽然被墨大人惊天一炮打懵了,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守?!”
炮管…麻坑…墨衡的心猛地一沉。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劣质火药燃烧不完全,残渣侵蚀炮膛,加上过度使用导致金属疲劳…“雷吼”的悲剧,正在那些小炮身上重演!没有可用的火炮,面对狄人重整旗鼓后的攻势,雁回关的城墙就是纸糊的!
“那也不行!他这胳膊…还有这身子骨…” 老秦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愤怒。
“秦老…” 墨衡用尽力气,发出嘶哑的声音。
帐外的争执戛然而止。帐帘猛地被掀开,老秦和张擎同时冲了进来。
“墨大人!您醒了!” 张擎脸上瞬间涌上狂喜,随即又被焦虑取代。
老秦则快步上前,伸手探向墨衡的额头,眉头紧锁:“烧还没退!别说话,省点力气!” 他熟练地解开墨衡右臂的绷带,查看伤口。伤口周围红肿得厉害,渗出的液体带着浑浊的黄色。
墨衡没理会老秦的动作,目光死死盯住张猛:“炮…情况…有多糟?”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
张擎看了一眼老秦铁青的脸色,硬着头皮道:“三尊小炮,一尊炮管开裂,废了。剩下两尊,内壁坑洼严重,勉强能打,但射程和准头…十不存一!而且…而且火药也不多了!剩下的那些,颜色发黑,颗粒粗得像沙子,点着了烟大火小,爆劲儿差远了!”
火药!又是劣质火药!墨衡的心沉到了谷底。雁回关的军需,就像个千疮百孔的筛子!劣质的火药不仅摧毁火炮,更是在谋杀守城的将士!
“库存…硝石…还有多少?” 墨衡喘息着问。
“硝石?” 张擎一愣,随即道,“库房里倒是还有一些,但都是些灰扑扑的杂石,跟土块似的,提纯过的精硝…早就用光了!剩下的那点,也配不出几份好药来!”
灰扑扑的杂石…劣质硫磺…墨衡的思绪在剧痛和高烧中艰难地运转。王启年佝偻着身子在炉火前挥锤的身影,那本被汗水浸透、字迹模糊的《淬火笔记》…“百炼钢…化绕指柔…火候…杂质…差之毫厘…” 笔记里那些反复强调的“火候”与“杂质”,不仅仅是指锻铁!世间万物,道理相通!锻铁要去除杂质才能坚韧,火药…火药要纯粹才能爆烈!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硝石!那些灰扑扑的杂石,是含杂质的粗硝!如果能像王启年淬炼钢铁一样,去除其中的杂质,提纯出精硝…再配合能找到的相对纯净的硫磺…是否就能得到威力更强、燃烧更充分、对炮膛损害更小的火药?!
这个念头一起,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意志和创造的渴望!右臂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挣扎着,用左手艰难地探向自己怀中——那本被他贴身珍藏、浸染了汗水和硝烟气味的《淬火笔记》还在!
“张擎…” 墨衡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取粗硝…和硫磺…样品…还有…干净的雪水…大陶盆…小陶罐…木炭粉…快!”
“墨大人!您这是要…” 张擎和老秦都惊呆了。
“提纯…硝石!” 墨衡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生命的最后火焰,“王老…的法子…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伤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死死盯住张猛,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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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看着墨衡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芒,又看了看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对张擎挥了挥手:“去吧!按他说的办!动作快点!我给他伤口再处理一下!” 他知道,此刻阻止墨衡,比杀了他更残忍。这口气,这心火,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支撑。
张擎一跺脚,转身冲出营帐。
墨衡左手紧紧攥着那本《淬火笔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王老…你在天有灵…保佑我…让我参透你这以命换来的…淬火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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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洞深处·杀机潜伏
幽深的冰洞曲折向下,寒气刺骨,洞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泛着幽蓝光泽的万年冰层,如同怪兽的脏腑内壁。几支松脂火把插在冰壁缝隙里,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人影扭曲放大,投在嶙峋的冰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十几个身着紧身黑色水袍、外罩白色伪装皮袄的精悍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洞壁,屏息凝神。为首一人身形瘦削矫健,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脂,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前方洞口透进来的一线微光——那是通往关内的出口!他叫乌尔罕,是巴图鲁麾下最擅长潜行刺杀的“雪狼”头领。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他们像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机。按照计划,他们本应在昨夜关城大乱、守军注意力被难民和“雷吼”吸引时,悄然潜出洞口,直扑东城豁口,配合城外大军发动致命突袭,一举夺关!
然而,墨衡那毁天灭地的一炮,不仅摧毁了抛石机,更彻底打乱了狄人的部署。巨大的爆炸声浪和震动甚至传入了这深深的地底冰洞,洞顶簌簌落下冰屑,险些暴露他们的位置。更糟糕的是,关城内的混乱并未如预期般持续。豁口虽然残破,但守军的反应速度远超预料,迅速稳住了阵脚。他们失去了最佳的突袭时机。
乌尔罕的耳力极其敏锐。他听到了洞口外传来的、被冰层和岩石阻隔而显得极其微弱的声音——竹哨的尖鸣,还有隐隐约约的、金属甲叶碰撞和急促的脚步声!胤军发现了洞口!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张贵那个废物,果然靠不住!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连尸体都成了暴露洞口的线索!
“头领…胤狗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旁边一个同样精悍的部下用狄语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洞口被封死,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乌尔罕眼中凶光闪烁,如同饥饿的野狼。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压低声音,用狄语发出冰冷的指令:“胤狗刚经历大战,必然疲惫松懈!他们刚发现洞口,立足未稳!传令下去,准备强攻!目标——豁口!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制造混乱,接应大汗攻城!” 他猛地抽出腰间淬了剧毒、泛着幽蓝寒光的短匕,“长生天的勇士们!用胤狗的血,洗刷昨夜的耻辱!杀!”
“杀!” 低沉而充满兽性的吼声在冰洞中压抑地回荡,十几双眼睛在黑暗中燃起嗜血的光芒。他们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准备做最后的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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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帐·硝石涅盘
冰冷的陶盆里盛满了干净的积雪。张猛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灰黑色、夹杂着泥土和碎石、散发着浓烈尿臊气味的粗硝石矿,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
“墨大人…这…这能行吗?”他满脸怀疑。这东西看着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脏。
“砸…砸碎…”墨衡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紧盯着张擎的动作。他左手指着陶盆,“越碎…越好…”
张猛一咬牙,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石锤,将那块粗硝石放在地上,狠狠砸了下去!“砰!砰!砰!” 粗硝石应声碎裂成小块,再被砸成更细的粉末。一股更浓烈的氨臭味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