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原主一家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直在溺水,母亲招魂救人全部失败,期间还操作失误,把自己弄过来了。
张不问正思索着,些许黑影在窗户外闪过,时不时敲击窗户发出砰砰响声。
躺在床上面对窗户,他老是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外头,背对着墙壁,又会脑补黑影打破窗户钻进来的样子。
原以为今天在这种情况下会辗转难眠,可真正躺下的瞬间,被褥的熏香吹得他眼皮一沉,竟直接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似乎来到了一个非常幽暗的环境,身子悬浮在半空,脚下漆黑一片,头顶上方是些许光亮。
张不问挪动身子,是浑身冰冷,缠绵无力的感觉。
他拼命往有光的地方挪动,眼瞅着要触碰光源,一只长着黑色毛发的长手猛地出现,瞬间扣住张不问脖颈,咔嚓声响起,强大的力量将他往身下的黑暗拽去!
这是青柳河!
张不问瞬间反应过来,几天前他就是这样被水猴子强压着溺水身亡的,他人现在就身处河水之中!
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毛猴般的丑恶脸庞贴着他鼻尖嘶吼道:
“贱女人的狗杂种,我在水下待了六年,你自己命不好送上门来,我找你当替死鬼是天命所归,你阳寿已至!”
“六年啊!眼瞅着要入轮回,你居然被招魂回去了,害得我现在一半身子在阳间,一半在阴间,我腰卡得好痛啊!”
“你以为躲得远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我吃了你的魂,记住了你的人味,在梦里一样能淹死你,嘻嘻。”
“咕噜咕噜。”
空气从张不问嘴里涌出,他感觉都等不到自己窒息,那双长着黑毛的手就要在此刻扭断脖颈。
就在眼前之景逐渐模糊的时候,张不问看到上方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跳进水中。
水猴子消失不见,黑衣长袍青年拎着他的衣领朝水流上方浮去。
意识模糊,眉宇间星光泛滥,再睁眼时张不问已经躺在映衬星空的湖面之上。
长剑流星继续从天空划过,青铜长桌从水面升腾而起,哗啦啦的水珠从桌面上的古老纹路流淌而过。
这一次,主位的木椅被拉开,黑衣青年翁仲站在雾中背对张不问,整个人像极了梦境的守门人。
“嘶...嘶...”
这一次,剑星长空的梦境有了新角色。
袭击自己的那只水猴子正趴在桌上拼命挣扎,他下肢断裂,伤口里渗出黑血,黑色的生锈铁剑牢牢贯穿肩膀将其钉在长桌之上。
新的响马卦出现在桌前,张不问就主位入座,像第一次那样随意翻开张毛鱼子牌。
看着天干地支,六十四卦的不断演示,小篆字体的“审判”二字出现时,水猴子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黑剑贯穿的伤口迅速腐烂,扭动的邪祟身躯化为灰烬。
最后,剑刃顶端与青铜长桌之间,一张新的毛鱼子牌出现。
张不问拿起一看,除了那些看不懂的卦象,最清晰明了的图案是一把漂浮在河面的黑剑。
上头写着三个字:
善游者。
瞬间,脑海中灌入莫名的游水姿势,强大的暖意从皮肤向内脏扩散,冰冷的身体瞬间暖和起来。
这是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情况!
难道是残魂恢复了?
张不问摸了摸胸口,心肺没有动静。
身子上下起伏,再三确认,张不问最后发现正在呼吸的是自己皮肤外的毛孔,他有了和水猴子一样的呼吸方式。
久违的体温烧得浑身发抖,指甲划动木板的嘎吱声从周围传来。
有了种踩空楼梯的感觉,张不问顿时醒了过来,就看到自己正躺在残破木床上,鸡鸣声响起,窗外天色灰尘,趴在窗头注视他的黑影已经走远。
“嘎吱...嘎吱...”
什么声音?
张不问警觉起来,现在绝对不应该有这种响声。
椅子挪动声,衣摆摩擦声,在这个狭窄的瓦房空间很是清楚。
张不问没有穿鞋,拿起黑剑蹑手蹑脚走到门缝边眯眼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婚服的漂亮女人。
她轻手轻脚地在小凳子前坐下,然后用碗筷沾了些水对着铜镜擦去脸上的红妆,等妆容消去,张不问才认出眼前之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她大晚上出去干什么?
还穿成这样?
在张不问的注视下,他看到母亲回房换回亚麻布衣后走进了厨房。
一堆长着黑毛的肉块从灶台下方的柜台取了出来。
这肉块儿正是在梦中所见的那只水猴子,此刻的它一动不动,下肢残缺,胸口有一道细小的剑痕。
低头闻了闻,发现肉已发臭后母亲很不舍地把它丢进了泔水桶,开始熬粥剥花生。
水猴子的魂肉对身体呼吸有帮助,张不问如今很清楚这一点。
他开始有些分不清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给自己扎小人,却又盼望自个能活下去。
白粥沸腾,天光从窗头映了进来,张不问躺回床上装模作样,不一会儿母亲就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不问起床了,今天得早点赶路去村北拜访刘瘸子。”
这话一出,张不问心中警惕感横生。
村北,刘瘸子。
村北根本没这号人!
记忆检索,张不问记得刘瘸子就在村子东边的青柳河附近,不然自己那好赌的爹哪能天天找他喝酒?
胡乱扒了几口饭,提上黑剑,张不问立刻下了床。
屋外,母亲已经挎着斜包徐徐等待。
此刻,晨光大好,张不问脸色都没了先前那种惨白模样。
母亲温笑着搂过张不问胳膊,母子俩慢悠悠朝村北走去。
“娘,刘瘸子肯帮我,你是不是给了很多好处?”
“小小年纪咋老把人想得这么坏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刘先生就收了些娘自己种的蔬菜而已。”
刚下过雨的地闷热得很,晨雾之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些妇人洗衣做饭,炊烟袅袅的场景。
只有张家母子缓缓走着,古老偏僻的地方有种莫名的破碎感。
母亲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张不问,挽着孩子温烫的胳膊轻咽口水:
“我们家不问也是长大了呢,也是越来越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