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图儿浮出水面。
他大口喘气,拼了命地往岸上游。
水底下的惊恐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
先不说那待了几天的张不问为何魂火能烤得自己不舒服,单他在乱流中横行霸道,用骨灰一个个拍灭其他人魂火的举动就已经让人心颤。
没了魂火,河里的渔网没有阳气附着再也镇不住猴子了,底下黑影乱窜,这是他拜入师门后,第二次感受到绝望。
“还真有人漏出来了...”
李二福躲在灌木丛里看着眼前一幕小声嘀咕,随后从裤兜里掏出银针对准稻草人腿中间的铃铛刺了下去。
“但愿张不问说的有用,祖师爷在上,求你断了这些人子孙路...”
银针落下,铃铛中立刻有乳白色的淘米水泄露出来。
李二福开心得很,念叨着伙计们的名字拼命落针。
“嘻嘻,扎不死你们...”
水涨得很快,又有几个少年探出脑袋,他们拼了命往岸上游。
“没看到胡三啊,不会遭了吧。”
“这时候还有闲心管别人?凑近点,把剩余的魂火点燃,我们一起上岸!”
马图儿指挥所有人,这些都是他平时的小跟班,在张不问拍灭胡三魂火时,他就发现不对劲带着其余人上浮。
这些人最多就灭了一盏火,在水里暂时没事。
眼瞅着离岸边越来越近,众人的脚能些许够到水底后,心才渐渐松了下来。
“我就说胡三整这出绝对要弄出幺蛾子,真是贱扫把!”
“闭嘴,当初不阻拦现在马后炮有啥用?胡三法子真不行我定会阻拦,只是没想到这张不问有如此手段,张家真和大人们说的那般妖孽...”
马图儿淌水走着,神色格外冷静:
“别慌,水里乱相是有备而来的,但再怎么样他肯定要上岸。
等他出水,你们就拿上姓氏符贴上,剩下人搭把手掐死他,先生命今天务必夺下,然后离开刘瘸子回家找大人庇佑。”
少年们闻言纷纷赞叹,难怪家里长辈都让跟着马图儿夺机缘,这小子当真有气魄。
心里生出敬佩,一少年上前巴结:
“图儿哥,今年中秋来我家过吧,我娘养的金龙泥鳅快成年了...”
“哎哟——”
正威风凛凛带着众人往前淌水上岸,马图儿准备进行下一步工作,忽然觉得身体一疼,整个人跪在地上,河水没到脖颈险些呛水。
“诶,快来搭把手,图儿哥抽筋了!”
周围少年蜂拥而至,但看着马图儿捂着下身的动作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是...”
马图儿惨叫,部位特殊,本来还因为面子想撒个谎,但随即来的剧痛让他完全克制不住自己:
“子孙...根...我的子孙根...哎哟痛死我了!”
与此同时,李二福已经把铃铛完全扎破,淘米水混着米粒哗啦啦往外流。
看着马图儿两眼泛白口吐白沫的情景,他觉得曾经背着家里人到城里逛青楼都没这么爽过。
“嘻嘻,问儿哥会耍啊,看我扎不死你...”
“这怎么了?”
周围少年搀扶着马图儿不让其溺水,连忙拖着他淌水朝岸边靠拢。
可没走出几步,伴随着哎哟一声,身边少年口吐白沫直接栽进水里。
少年们不知所措,以为是水猴子在搞水下袭击。
等潜入河底查看情况的时候,一个个就再也出不来了。
咕噜噜的白色气泡浮现,伙计们捂着下身在水里蹬腿,强烈的疼痛让他们张嘴呛水,蠕动的黑影从这些人身边经过,水猴子挑选着心仪的替死鬼。
“嘻嘻嘻...”
灌木丛里,李二福上瘾了。
等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他又缝了个铃铛继续玩,丝毫没注意到水里没了动静。
无人在意的光阴里,江南村的雾气越来越浓,竟开始泛起点点黑气。
忽的,一声鸡鸣声响起,天色竟直接暗沉下来。
胡家祠堂被砰的一声撞开。
正在上香祈福的胡家长老冲进庭院,看着乌黑的天空哀嚎:
“三儿,我家三儿没了!张家养的孽畜,我定要你百倍偿还,啊啊啊...我的三儿...”
“咚咚咚!”
黑天之下,烛火点亮整个江南村,不断敲击的铜锣声响彻整个江南。
哀嚎声遍地,二十多口人家嘶吼声传出,更有甚者家里已经挂起招魂用的长明灯。
“别扎了!”
灌木丛中,浑身湿漉漉的张不问钻了进来,一把推掉李二福手中的草人娃娃。
李二福一脸懵,刚想问张不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就看到清流河中黑压压影子中冒着绿光。
仿佛江南所有水猴子都被吸引过来了。
岸上,少年当中有人捂着子孙根惨叫,有人魂火全灭,修为尽失惊恐看着张不问,那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最后,些许几位一动不动的,不仅魂火没了,就连呼吸也停止了,雨水从泛白的脸上滑了过去。
他们当中,胡三的尸体格外引人注目。
李二福腿一软跌倒在地,半晌才嘟囔出一句:
玩过头了。
扫了眼草人娃娃,张不问脸色更为阴沉:
“不是跟你说过吗?草人有反噬,你扎得多自己也受影响,你还敢弄这么实诚?”
张不问不是软柿子,被欺负了他当然要还手。
弄垮这些人的魂火,再掰断几根骨头使其沦为废人短时间不能欺负张家就行。
可偏偏生了岔子,他哪这些少年如此心急弄死他,捆着水猴子的网根本没弄结实,魂火一丢,它们全钻出来了。
因为子孙根的疼痛没力气上浮,也有人直接淹死。
虽说自作孽不可活,但农村人绝不会这么好讲道理。
到底是财主家儿子,人胆小但绝对精,李二福很快调整回情绪。
他拍了下脸将草人娃娃丢进河里,然后掰扯下渔网漏洞让现场显得更像意外:
“不问!师兄弟们这是咋了,好端端怎么就全遭了呢?”
“别愣着了,快救人呀!”
张不问愕然,手里长剑砰砰震动,迎着李二福目光看去,他忽然觉得眼前之人瞳孔生黑,看上去竟有些陌生。
就在这气氛僵硬的时刻,村子里的火把越来越亮。
张不问忙按住长剑制止颤抖,翁仲在河边忽隐忽现,无数张举着火把的面孔出现在林子里。
见到自己孩子尸体,村民蜂拥而至,瞬间将他与李二福两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