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来?”李二福的声音回荡在门口。
“下雨积水,路上耽搁了些。”
“行,折寿三年,我乱了他的五行,剩下的我不参与,看你们的了。”
“嘎吱。”
张不问扭头看去,就瞅见马图儿为首的伙计们全部站在屋子里,身后的李二福随手关上房门。
大门紧闭的瞬间,窗户门缝就像蒙了层黑布一样,阳光根本进不来,大通铺内瞬间阴暗下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第一次,手里长剑不加掩饰,当着所有人面疯狂震动起来。
“那女人的东西还真不简单,我说这小子怎么能一次次活下来。”
马图儿脸色阴沉,剑鞘内发出的声音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一种极其难听的噪音,不少人难受地捂住耳朵。
伸手抢过长剑扔在一边,张不问想起身反抗,结果身子像一滩软泥般滑落在地。
“动手吧。”
马图儿冷言,周围的伙计围成一圈包裹住张不问。
“砰砰砰。”
敲门声,敲窗户声此起彼伏,翁仲的影子在窗外拼了命撞击,但自始至终就是进不来。
张不问不知道这些伙计用了什么法子,斜眼看去,就发现这些个人手拉着手低头杵着。
一张张青灰色的神龛脸庞靠在他们肩膀上,四肢环抱住这些人的腰杆。
“十二岁拜仙入门到如今已有八年,望仙君成全。”
“请命入符,献家族气运。”
“折寿二十年,献半生气运。”
“命里珍贵之物,愿全部献上。”
“只求三个时辰内,不受任何人打扰。”
“只求三个时辰内,能灭杀眼前之人,夺取命格。”
“请本命仙下凡,请玄黄仙尊入体,请浮生天君赐福!”
伙计们面无表情说着相同话,少年的声音变成古老的吟唱。
张不问抬眼看去,只见肩膀上那些江南大庙里,神色各异的神龛像默默摘掉少年们的脑袋,然后双手从后背抱住众人,下巴一挺,直接取代这些人的脑袋。
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心脏阵痛。
张不问总算明白翁仲为何进不来了。
刘瘸子说过,每个人都能请一位得道本命仙,这些江南长大的少年们应当是自幼拜庙,有属于自己日日供奉的神龛。
这样一来,请君入命他们早就完成了!
刚刚的举动就是在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请这些神龛鬼仙弄死自己,翁仲这挡灾的小玩意能进来就怪了。
“张不问,人各有命,天命难违,抱歉。”
一具神龛口中回响起马图儿的声音,那些鬼一样的仙人立刻围上来伸手摸向脖颈。
张不问忍着虚弱疼痛,用手摸出偷偷画好的所有符箓。
挡灾,降妖,除祟,辟邪,祈福!
能用的都用了,伴随着金光入掌心,身子虚弱感荡然无存,张不问翻身从一人胯下钻过扑了出去,一把抓住掉落在地上的长剑。
“咔。”
按住剑鞘,大臂挥动,长剑才拔出一半居然因为生锈严重卡在了剑鞘中!
张不问正想用力继续,寒冷与疲软感再次袭来,他再次瘫软在了地上。
“李二福!”
怒吼一声,门口回话的少年音一下子成熟许多,不知道此举他动用了多少光阴。
“不问。马图儿说得对,我们都是棋子,只为给自己求一道跳出棋盘的机缘罢了,真的抱歉。”
十来双青灰色手按住张不问脖颈和脑袋,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但手触摸肌肤的瞬间,内脏就像灌了铅块般无法动弹。
“来啦!来啦!马家十代人的天道中落总算要在今天结果了。”
村南边的院坝里头,几个老人拄着拐杖围坐在一白瓷缸前,观望里头积攒一夜的雨水。
“咱这样做...真的好吗?”
一老妇人接连叹气:
“当初张大娘子嫁过来,村里的商货,还有些城里才有的药草都是她提携的...”
“那是她该做的!我家阿桂病魔缠身,她城里来的大夫夸下海口却没救得了人,这代价不该他儿子来还?”
马家老爷子正义愤填膺,边上胡家老头却冷哼一声:
“骗骗其他人就好,我可是内行人,你老婆就是普通咳嗽,张家女人开了药方的,是你自己赌钱输了没买药吧...
再说回来,当初那妮子来村里时水得很,你想纳人为情妇,结果人反手嫁了个乡村野夫,给你丢脸了?”
马老爷子说不出话来了,边上一老太婆见他吃瘪瞬间怒上眉梢,掐着毛老头脖子扭打起来,嘴里嚷嚷不停:
“原来姐姐得的不是绝症,你这好赌的畜生。”
“你打我干嘛,那女人不给村子带来晦气你姐姐会生病?”
早年间的江南村大家都是给熟人相互说媒,姐妹同嫁一人很正常。
众人见状也不阻拦,只是呵呵一笑,就看着那疯婆子啃掉马家老爷一根手指。
“这些娃娃咋处理?”
“还能咋处理?等瘸子看到先生命没了肯定活不了,反正我无所谓,女人身上日下来的肉而已,我还有很多。”
马老爷故意说着这话,期间看了胡三爷爷一眼,表情很是得意。
“行了,先生命来了。”
嘟囔一声,众人凑得更近些,只见白瓷缸中水位高涨,渐渐有白雾升腾,点点星光映衬于水中。
慧根,气运,风度,德育...命格所携带的所有好处在面前浮现。
“十鬼呢?先生命有十鬼护体,鬼呢?”
“别急,再等等,说不定在后头,等娃娃们再加把劲。”
老人们围坐在一起,流着口水看向瓷碗。
“......”
“......”
张不问躺着,就在脖颈快要被掐断的时候,一股清流猛然从心头流过。
那团水很凉,但对比置身寒冬的身体却格外温暖,在一瞬间内融化了身躯之上的风雪。
恍惚间,她看到母亲坐在床头一针一线缝着草人娃娃放在他的枕头里,再将黑色铁剑插入他的胸口,将其钉在八仙桌上:
“不问,娘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不能帮的,也都挡下来了。”
“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啦。”
“江南水扬远溜溜,小桥流水炊烟袅~~”
母亲摸着他的脸哼着小曲,回魂前的一幕幕在眼前消散...
张不问忽然感到一只毛茸茸的手按住他的手腕,伴随着奇怪力量发动,“锵”的一声巨响,黑色剑身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第一次,张不问拔出了这把母亲再三警告,不能出鞘的长剑。
“若无十万岁,作甚世间人。”
屋外,翁仲放下敲窗户的手摇头叹息:
“那把剑...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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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稍微晚了些,修改了好几次,明天恢复早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