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雨停。
魂火重燃后,心肺正常跳动,张不问迷迷糊糊睁开眼。
除了哮喘留下的后遗症,倒没什么不适,身上还多了些许肌肉。
起身第一件事,张不问便伸手按住床边长剑,但眉头微皱思索了会儿,他没将这东西带在身边。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张不问轻唤几声发现母亲不在家后便下了床。
腥味的来源是饭桌木盆里没洗完的衣物,想是自己从刘瘸子那走出来时所沾染的血迹。
张不问想着自己清洗,随意翻找几下,看到女人的兜衣和内袍时就感觉不太对劲。
这居然是母亲的衣服!
泛着泡沫的水里有一股奇香,但闻了会儿后又有种极难闻的骚臭。
水里倒腾几下,张不问倒腾出一把白色的动物毛发,骚味就来源于此。
他连忙取下草鞋垫子,从里头取出根毛发对比起来。
当初在刘家院子里快被那些神龛大仙弄死的时候,张不问就察觉有只毛茸茸的手帮自己拔出了那把黑剑。
等事情结束清理现场,他在地上找到了些动物毛发,这动物在江南村应该不常见,他压根分辨不出。
现如今,母亲衣物里携带的毛发和这些竟然完全一致。
“问儿哥,你醒了吗?”
“不问哥哥,你在家不?”
“问儿哥,你好香,我闻到了哟。”
忽的,门外传来阵阵孩童声音。
张不问立刻把翻腾出来衣服毛发塞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出了门。
临行前思索再三,他还是带上了那把黑剑。
“哥,你好香啊,给我咬一口嘛。”
村里七八个孩子蜂拥上来,这些是张不问邻居家的小孩儿,平日里就喜欢聚在一起敲他家房门找自己玩耍。
其中有一个名为棠儿的女娃此刻正抱着他流口水。
据说棠儿小时候被脏东西上过身,后来赤脚先生刘瘸子用筷子夹断中指才捡回一命。
从那以后,但凡看到些没有成亲的少年少女就觉得香,但不会嘴馋到张不问这般程度。
“问儿哥,我照你说的辟谷多日,不吃饭少喝水日日打坐。现在觉得两腰生疼,似有硬物聚集于肚脐周围,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金丹呀,咱可以修仙了不?”
张不问摸着下巴沉思:
“少喝水,还久坐,最后两腰生疼?你这可能不是金丹,是肾结石,赶紧叫你娘去找个郎中看看。”
“问哥哥,你跟我说的双修法是什么呀,我听村里的说书老头讲,这是外头最简单的法门,我可以学吗?”
“嘶,这得问你爹娘,我没啥经验。”
“好,今晚我就问问,让我爹娘给我示范下。”
“问哥问哥,我爹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啥意思呀?”
张不问正欲解释,看着孩童那纯真的脸后脑海中蹦出的却是上辈子的过往经历,不由悲从心来:
“学习完毕业了就要实习,也是件高兴的事。”
张不问漫步在乡间小路,这些孩子跟在屁股后头一句句问着。
这属于原主遗留问题。
张不问家境贫寒,时不时给这些小孩讲些仙人故事或者经书注释,以此来骗取些零嘴吃。
等走到清流河下游时,一摘完梅子回来的老妇人看到孩子们身边的张不问后,立刻大呼小叫把他们赶回了家,期间还不忘瞪自己一眼。
耳根一下子清静下来,唯有棠儿还抱着张不问大腿裤子擦口水。
“咋,不回家吃饭?”
“嘻,我爹娘去村口了。”
“去那作甚?”张不问印象里棠儿父母很少出门。
小丫头跳上张不问大腿笑道:
“我爹娘说,有外乡人要来,他们很害怕,村长召集年轻人带上武器去村口把那些人赶出去。”
心咯噔一下,张不问心想母亲一大早不在家不会是去赶外乡人了吧?
摇摇头,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母亲这种连翁仲都惧怕的玩意儿,村里人哪敢找?
“问儿哥,咱去看看吧,我去过城里,那里的糖好吃,新鲜玩意也多,咱不要去他们那买点东西吃,我好馋的...”
这话一出,翁仲的影子瞬间出现在对面雾气当中直摇头。
张不问自然是想拒绝,但棠儿的下一句话却是给了他心头一棒:
“问哥,你正好问问城里人有没有药嘛,说不定就把哮喘治好了,我爹娘说,外乡人进村就是祸,但我们进城便是机缘。”
机缘......
张不问回想起了翁仲那句话:
这些人与自己命里相冲,机缘少得可怜。
那就代表不是没有机缘,一世为人的经验来看,机会这种东西,看的从来不是数量,而是大小。
就算是小机会,只要抓得够好,也能发展成商业帝国。
况且,家里有这么个娘,周围又都是饥肠辘辘村民,张不问真觉得自己得有些保命手段!
紧握手中的剑,张不问迈着步子朝村外走去,路过翁仲时,他在心中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就在远处看看,没事的。”
江南村入口在城北西侧。
张不问背着棠儿一路狂奔,魂火燃烧过的身体步伐起得很快。
随着小桥流水变成一栋栋精致四合院后,他们二人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全村上百口,只要能干活的,甭管男女老少,全都举着锄头与粪叉站在门口。
他个子中等往上,在那些粗汉子背后根本看不清外头的情况。
张不问也不敢往人群里挤,只得站在远处感受动静。
眼前的这些村民要是看到自己在眼前晃悠,鬼知道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边上的棠儿扯了扯他的衣角:
“问儿哥,你想看对吧?嘻嘻,你抱我呗。”
嘿,小丫头片子倒是机灵得很。
张不问忍着口水落在脑门的恶心,抱着棠儿扛在肩膀,后者一阵眺望,随即哇了一声。
“棠儿,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仙女诶哥哥,还有男仙人,仙女好美哦,男仙人也比问儿哥好看!但是没问儿哥香...棠儿不喜欢。”
“......”
“村里人在做什么?”
“村长在和这些人说笑,他们在做礼数,这些人没有进村,只在门口支棱了个铺子,很多人在铺子前写字画押。”
棠儿正说着,人群忽然收缩,那些村民一下子举起了手中锄头。
“呀,有个疯子闯进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