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道袍,踩着草鞋走在雨幕中,腰间别着长剑的斗笠少年在混在人群中还真像个江湖客。
白云观从今日起就闭观谢客了,没人知道原因。
江南城今天死了些人,官府找来幸存者画像,又找白云观老道长算了卦,最终在每个街头交界处都贴上了一个少年模样的通缉画像。
张不问拉低斗笠,扫了眼那简单几笔,就将自己描绘栩栩如生的笔墨后,快速往城郊走去。
刚一入客栈门口,他就看到蛇身女童与黑皮子正蹲在客栈边冷冷地看向自己。
大拇指推出长剑,翁仲身影在雨幕中浮现,就在张不问以为免不了一场大战的时候,黑皮子忽然咧开嘴嘿嘿笑道:
“我也看到通缉令了,去城东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全身而退,说明你不是一般人。”
“赏金虽高,但我真没把握拿捏住你。”
“赚钱嘛,细水长流又有命花才是硬道理,放心,我没报官,也没告诉其他人。”
张不问看着蹲在栈道底下看雨抽烟袋的黑皮子,确认手里剑毫无动静后,他才放宽心走了进去。
路过黑皮子的时候,他将腰间钱袋全部给了对方:
“最多再住三天,期间该有的伙食药品照常提供,时间一到我会悄无声息离开,不给你惹麻烦,你也别惹我。”
“嘻嘻,小少侠,我省得,你自己也要小心隔墙有耳哦。”
看着张不问离去的背影,黑皮子的眼神瞬间阴沉下去。
一个人头,一百两赏银,够在江南城这地方逍遥半辈子了。
把腋下软剑往里塞了塞,黑皮子奋力抽着烟袋。
刚才他是真想动手。
只有自己见过这娃子的样貌,他又是老江湖客,对自己的身手那是相当自信。
他之所以蹲在这里,就是想看看这个在城东连杀十几人回来的小道士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看到能治病的蛇妖就让对方赶紧给自己治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少年受伤很重,自己就有动手的机会。
可这少年非但没有受伤,而且身上的杀气凝重很多。
黑皮子行走江湖多年,对于杀意很是敏感,刚才那道士走过来,连同着他经过的那片雨都阴沉许多。
“通知下去,叫底下的兄弟都老实些,别乱走动,正常接客就行。”
看着蛇身女童离去的背影,黑皮子眼神也有些惆怅:
“叫那几个小娃娃赶紧回来,外乡人来江南蹚浑水夺机缘,来的都是些大能者,叫他们这些人别再掺和了,赶紧回家。”
蛇身女童做了个请安的动作,这才离去,黑皮子却仍然坐在栈道边看着江南烟雨。
不知为何,往年这雨都挺好看的,唯独今年下得瘆人。
“......”
张不问戴着斗笠穿过土家大院,直奔自己的小院子。
他很谨慎,推门前让翁仲先左右探路,等确认没有异常后,张不问让翁仲盯好两边动静,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地上,床上全是血淋淋绷带,但不见顾长风身影。
张不问叹了口气,早在他召唤翁仲到自己身边挡灾的时候,就已经有想到这种情况了。
正无精打采走入床榻,他心猛然咯噔一下。
双脚悬浮在半空,一对白绫挂在房梁上死死勒住顾长风脖颈把他整个人吊在空中,风吹进来,顾长风的身影就不断晃动。
这白绫将人挂得很高,不是自杀的人靠着椅子就可以做到的,所以张不问方才在院坝内朝里面观望丝毫没有发现顾长风的身影。
“翁仲!救人!”
雾气炸现,翁仲的身影浮现在房梁上准备把不知死活的顾长风放下来。
还没动手,那双悬浮在半空的腿忽然猛地蹬了起来,紧接着绳子调转,一张吐着舌头的惨白面容转过来看向张不问,还不忘俏皮地眨巴下眼睛。
“......”
“你他妈的...又在整什么...”
“让自己半死不活,多活几个时辰呀。”
顾长风笑嘻嘻解释道:“天道要我死,肯定要先让地府气息包裹我,最后才有过路小鬼来索命。”
“咱这方法吊在半空,能远离地气,能多活一会儿,所以才吊这么高。”
“你是真不怕失手把自己弄死。”
“不怕,以前学艺的时候,我不想学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吓师父,这怎么上吊不会把自己勒死,我很有经验哒...”
“......”
顾长风在半空左转转,右转转,时不时往外吐舌头:
“小道士,你说要救我,出去这么久有找到办法吗,我可活不了几个时辰。”
“你说你有师父,可否说一下你师承何处吗?”
面对张不问的答非所问,顾长风只是眨巴眼睛,俏皮回答:
“当然是很厉害的人啊,不然我可看不上。”
张不问懒得跟这家伙多掰扯,而是直接从衣兜中掏出那巴掌大小的青铜炉子。
果不其然,一看到炉子,顾长风装疯卖傻表情全无,直接瞪大双眼最后着急忙慌准备下来,却因手脚动作不干净,最后卡在半空真勒住了脖子。
“靠,救命...”
张不问翻了个白眼,翁仲很识趣地将这家伙放了下来。
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口,顾长风着急忙慌冲了过去,张不问则是拽住青铜炉子后退一步,任由翁仲挡在自己跟前:
“我母亲的身份,说。”
确认这家伙是怕死的,张不问应付起来就轻松许多。
原以为他会入套,结果顾长风直接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
“可恶!你还是不相信我,既然道士哥哥诚心要我死,那我便是如此吧,毁灭吧...”
“......”
说着,顾长风真就闭上眼睛躺着,跟张不问再也没了互动。
张不问也不惯着,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你看着我,我不理着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不问就看着顾长风皮肤一点点变白,身上开始散发尸臭味,但对方完全不急。
他不相信对方吃了药真的能告诉自己真相,对方显然也不相信说了真相自己就会放过他。
这家伙不仅泼皮无赖,还是个疯子。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赌一把,也不愿意将主动权交到自己手上。
最终,对于自己身上的邪祟与母亲的身份,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打开青铜炉子,将那枚白色丹药甩给顾长风小声问道: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张不问原以为如此保守的人会再三观察,再三询问后做出决定。
却没想到这顾长风只是扫了眼,直接将那枚白色丹药吞了下去。
瞬间,在二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内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顾长风的脑袋竟然直接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