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子...张大娘子!”
外头暴雨如注,张不问母亲正忙活着手里活路,起初听见些细小蚊子音,又沉默好一会儿才确认真的有人叫自己。
放下手里东西,她打着伞急急忙忙走出去,就看到自家篱笆外站着一身着蓑衣的微胖青年。
“你是...”
“张大娘子你好,我是李家二福,刚上任的李家家主。”
“有事吗?”
瞅着面前的李二福,张不问母亲没有着急开门,而是缓缓后退一步,举着伞一本正经看着对方。
她依稀记得,快十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人来拜访过张家。
“我...我是不问的同窗,以前在刘先生那里一起学过本事...”
听到这话,张不问母亲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挤出个笑容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
“今天的雨挺大的,不知道李公子来我们这有什么事吗?”
“有的,张大娘子,我听说不问去城里务工了。”
张不问母亲一愣,自家孩子去城里务工的动作很快,只给她留了一封信就走了,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啊,张大娘子,是这样的,先前我们一起去学艺的时候不问就说,等命救回来了要去城里务工,给家里做一部分分担,前些日子我约他一起去摘梅子,他又与我说道过这件事。”
“你是...不问的朋友?”
“是不是朋友得看不问怎么想,但也算是比较聊得来的人吧,毕竟当初在先生那里学艺的时候,只有他愿意和我说话。”
“啊,这样啊。没事,聊得来就行,聊得来就能做朋友呀。”
张不问母亲立刻打开篱笆撑伞挡住李二福脑袋,接着再领着李二福往屋子里走:
“来来来,有什么事进来说,我们家不问就是这个样子,以前都不怎么爱说话,现在好不容易有聊得来的人,也希望你们能多交涉交涉,做父母的...总是不希望孩子太孤僻嘛。”
“理解,理解。”
李二福很礼貌地把湿漉漉的蓑衣放在外头,见自己身上有些泥泞,也没在桌子边坐下。
张不问母亲将烧好的开水放在面前,然后丢了几块生姜进去:
“来,喝点姜汤,去去寒。”
“谢张大娘子。”
嘴唇在碗边装模作样抿了一下,李二福一口没喝:
“大娘子,我这次来呢,是城里务工的亲戚说,这些天江南城爆发大雨,估计活路都不该好做,不问身子孱弱,做不了那些体力活,应该没多少时日就会回来。”
听到这话,张不问母亲抿嘴没做回答,难看的表情一晃而过,最后也跟着点点头。
“害,大娘子别多想,家里人自然都觉得家里孩子是最好的,这也正常。”
“但我说的也是个事实,不问也说他没有要科举的想法。”
“但我觉得不问是个聪明人,学其他的也肯定可以学很快,我家里有位做账本的亲戚身体不太好,我打算让不问回来以后做个掌柜,一个月三两银子...”
“这怎么行呢..”
李二福摆摆手,从衣兜里掏出个钱袋子放在桌角上:
“都是应该的,实不相瞒,当初在先生那学本事的时候,其他人都欺负我,唯独不问愿意跟我说话,这都算是朋友一些心意,大娘子再拒绝就麻烦了。”
“......”
李二福说着就将钱袋子往前推了推,然后扫了眼桌上正在缝制的粗布:
“大娘子这手艺好呀,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衣物做些零工,会付报酬的。”
“啊,这也太感谢了吧。”
李二福又是摆了摆手:
“应该的,这也是我欠不问的,前些时日我家里人过世,一直在忙丧礼还有家族继承权的事情,现在算是有些发达想来报答下不问,结果他已经进城了。”
李二福说到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个,大娘子,我可以祭拜一下张叔叔吗?”
“别介意,我就是看不问平时嘴里还是惦记父亲的。”
“这么小的年纪没了父亲,他又在学艺时帮我,我想给叔叔上一炷香。”
张不问母亲喜笑颜开,皱纹在煞白的脸上烙印得更加明显。
“当然可以啦,到这边来。”
进入张不问卧室,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骨灰盒与灵位,后窗外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墓地,李二福见此情景表情有些伤感。
他拿起香火对着灵位拜了几下后,庄重地插上香火。
“当家的,你放心去吧,看,这是咱不问交的朋友,前些日子他身体的病也好了,现在也能务工了。”
李二福瞅着女人愁容叹了口气:
“张大娘子,有些事我知道不方便讲,但您作为不问母亲,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最近村里来了很多像您这样的外乡人...”
霎时,苍白老态的脸上浮现些许冷峻。
“别紧张,我城里读过书,没那些人迂腐,我知道以前那些事不是大娘子的错。”
“只是想说,那些人不安好心,刘先生和许多村里人的过世早晚会有人怪到你头上。”
“现在不问不在家,我担心有人会招来麻烦,大娘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府邸住上几天,等不问回来再说。”
“啊,放心,我会让人在这里守着的,不会让他回来找不到人的。”
一番说辞下来,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漏洞。
直视张不问母亲似笑非笑的眼神,李二福的喉结鼓动,这一动作吞咽下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唾沫,而是从内脏里渗出的鲜血。
他假装摩挲湿漉漉的裤边,实则是在擦拭手心汗水,脑海里回想着一些有关于怎么劝诫张不问母亲的话语。
“好呀,没有问题,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去收拾下东西。”
却见妇人咧嘴微笑:
“那...多谢李公子了。”
这话说完,李二福就觉得心肺翻涌,趁着张不问母亲回去收拾东西,他赶忙背过身子将白玉送给自己的丹药吞咽了下去。
紧接着他浑身冷汗,魂火全无,但那种紧张感消散许多。
等到二人离开房屋后,李二福跟在妇人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张家院子,就瞅见几个身着黑衣的家伙从他们家窗户里钻了进去。
“终于进来了...”
胡老爷子迈着步子颤颤巍巍跌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钻进浴房。
干枯苍老的身躯在一堆贴身长袍上翻找,用鼻子一个劲嗅着,最后取出块儿白色毛发嘿嘿笑着:
“你们看,我没骗人吧。”
胡老爷子身后,是村里剩下的几佬,以及白玉身边几位男性修士。
“东西应该就在这,早些年我用家里儿媳妇除了胡三再也生不了儿子的命运作为交换,从神龛大庙那求来份仙缘,大仙指引就在这栋宅子里。”
“但还没动手,那懂行的外乡女人已经嫁了进来。”
“诸位大仙,剩下的得靠你们了。”
“咱联手搏命...定要夺下这江南最大的机缘!”
那些修士点点头,一部分人在宅子中翻找起来,另一部分则拿着黄符与罗盘开始摆阵。
忙活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领头的修士忽然大叫:
“东西不在这,被那女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