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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烽烟:蒙恬守北地
一、沙暴裹血:时值秦惠文王元年暮秋,北地郡的风裹着贺兰山的沙砾,像无数把钝刀刮过黄河东岸的滩涂。李老汉蹲在被烧黑的羊圈旁,枯裂的手指抠着焦土,指缝里渗出血来——半个时辰前,那些头插雕羽的匈奴人还在这儿纵马,他的三只母羊被挑在长矛上,小孙子阿禾为了抢回一只纺车,被马蹄踩断了腿,此刻还在草屋里哼唧,连块像样的夹板都没有。
“李伯,快把东西搬了!郡尉说匈奴人可能还会来!”村头的后生王二柱扛着半袋粟米跑过来,粗布短褐上沾着暗红的血渍,那是他爹为了护着粮囤,被匈奴人的弯刀划开的伤口。李老汉没动,只是望着西北方,那里的天空被沙尘染成了昏黄色,像是有什么巨兽正蛰伏在风里。
这已经是三个月里的第五次了。自先君孝公崩逝,惠文王新立,秦国朝堂忙着理顺内政,北方的匈奴人就像闻见血腥味的狼,一次次越过长城残垣,劫掠边境的村落。北地郡之前的都尉是个急脾气,每次都带着兵卒追出去,可匈奴人骑的是快马,打的是游击,往往秦军追出百余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回头却发现另一个村落被洗劫一空。
“再这么下去,这河岸边的村子,迟早要被抢光杀绝。”王二柱蹲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李老汉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匈奴人那种杂乱的奔袭,而是整齐划一的节奏,像是一块巨石在地面上滚动。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队秦军从东边的土路上过来,为首的将领穿着黑色的铠甲,腰间挂着一柄青铜剑,胯下的战马通体乌黑,只有四蹄带着一点白。他没有像之前的将领那样急着进村落查看,而是勒住马,在高坡上停了下来,目光扫过被烧毁的房屋、散落的羊骨,还有远处黄河渡口的浅滩,眼神沉得像脚下的土地。
“那就是新来的都尉?”王二柱小声问。李老汉点点头,他早上听去郡城送粮的人说,新都尉姓蒙,叫蒙恬,是从咸阳来的,据说在平定巴蜀的时候立过功。
蒙恬没下马,只是对身边的亲兵说了句什么,亲兵立刻翻身下马,拿着一卷竹简和一支笔,蹲在地上画了起来。蒙恬则继续望着远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他刚从咸阳来,惠文王在章台宫见他时,语气里满是忧虑:“北地不安,则关中难稳。你去了,不用急着打,先把根基扎稳了。”
那时他还没完全明白,直到此刻站在这片被劫掠的土地上,才看清问题的关键:匈奴人来去如风,靠硬碰硬,只会疲于奔命。要守住这里,得先知道风从哪里来,路往哪里走。
二、踏遍险滩
接下来的半个月,蒙恬几乎没在郡城的都尉府待过。他带着三个亲兵,骑着马走遍了北地郡的西北边境——从贺兰山余脉的黑风口,到黄河沿岸的青铜峡,再到长城残垣的缺口处,每到一处,他都让亲兵把地形画下来,哪里有陡坡,哪里有浅滩,哪里适合埋伏,哪里容易被偷袭,都标得清清楚楚。
黑风口是个险要之地,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中间只有一条能容两匹马并行的土路,风从这里吹过,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鬼哭。蒙恬站在山壁下,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对亲兵说:“这里要是筑一座堡垒,居高临下,匈奴人就算来了,也只能卡在路口,进不来。”
亲兵点点头,在竹简上画了个小方块,旁边注上“黑风口堡”。蒙恬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地上有几串马蹄印,蹄印很深,边缘很整齐,他蹲下来摸了摸:“是匈奴人的马,刚走没多久,看蹄印的数量,大概有五十骑。”
“都尉,我们追吗?”一个亲兵握紧了腰间的刀。蒙恬摇摇头:“五十骑,肯定是探路的。我们只有四个人,追上去没用。倒是要记住,这里的蹄印方向,是朝着东南的,说明他们在摸我们的布防。”
又走了几日,到了黄河边的青铜峡。这里的黄河水很急,岸边只有几处浅滩能涉水过河。蒙恬让亲兵找来当地的渔民,渔民告诉他,每年这个时候,黄河水会浅一些,匈奴人常从下游的乱石滩过河,那里水流缓,石头多,马蹄能踩稳。
“那乱石滩,能筑堡垒吗?”蒙恬问。渔民摇摇头:“那里全是石头,挖不动土,而且冬天风大,能把人吹跑。”蒙恬没说话,只是沿着河岸走,走到乱石滩时,他停了下来,望着对岸的沙丘,忽然说:“不能筑堡垒,就筑烽燧。在这里立几根木杆,上面挂着灯笼,一旦看见匈奴人过河,就点烟,白天用烟,晚上用灯,郡城和附近的村子就能提前知道消息。”
亲兵眼睛一亮:“还是都尉想得周到!”蒙恬笑了笑,他知道,这些都只是开始。光有堡垒和烽燧还不够,边境的村子太多,秦军兵力有限,不可能每个村子都派兵守着。要想真正守住这里,得让百姓自己也能拿起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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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郡城后,蒙恬立刻召集了北地郡的县丞和乡吏。县丞叫赵平,是个本地人,之前跟着前任都尉打过几次匈奴,深知其中的难处。“蒙都尉,您这半个月跑遍了边境,可有什么办法?”赵平问,语气里带着期待。
蒙恬把画好的地形简图铺在案上,指着上面的黑点说:“我打算在黑风口、青铜峡、还有长城的三个缺口处,各筑一座堡垒,派士兵驻守。另外,在黄河沿岸的浅滩处,立十座烽燧,传递消息。”
赵平皱了皱眉:“筑堡垒要不少人力和粮草,现在郡里的粮草都用来养兵了,百姓家里也没多少余粮,怕是……”
“粮草我来想办法,”蒙恬打断他,“我已经给咸阳写了信,请求调拨一批粮草。至于人力,我想让百姓也参与进来——筑堡垒不仅是为了守军,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园。”
赵平还是有些犹豫:“百姓们怕匈奴人,也怕劳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蒙恬看着他,语气坚定:“那就让他们看看,筑好堡垒后,他们的家能有多安全。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组织百姓学习武艺,组建民防队伍。青壮年男子学射箭、练刀术,妇女负责传递消息、准备物资。这样一来,就算匈奴人来了,各村也能自保,不用等秦军赶到。”
赵平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这主意好!之前百姓们只是躲,要是能让他们自己也能打,那匈奴人就不敢这么放肆了!”
三、堡垒炊烟
筑堡垒的消息传下去后,果然有不少百姓犹豫。李老汉就是其中一个,他家里还有受伤的小孙子要照顾,要是去筑堡垒,家里的田就没人种了。王二柱倒是想去,可他爹的伤口还没好,需要人照顾。
蒙恬知道后,亲自去了李老汉的村子。他没穿铠甲,只穿了件粗布长袍,手里提着一袋粟米和一包草药。“李伯,我来看看阿禾。”蒙恬走进草屋,看见阿禾躺在草席上,腿上绑着几根树枝,脸色苍白。
他把草药递给李老汉:“这是咸阳来的伤药,敷在伤口上,好得快。”又把粟米放在桌上,“这袋粟米,是给您的。您要是去筑堡垒,每天管两顿饭,晚上还能回来照顾阿禾。要是家里的田没人种,郡里会组织人帮忙。”
李老汉看着蒙恬,眼眶有些红:“蒙都尉,您这是……”
“李伯,”蒙恬坐在草席边,轻声说,“堡垒筑好了,匈奴人就进不来了。到时候,阿禾就能在院子里跑,您也能安心放羊、种地,不用再怕他们来抢了。”
李老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擦了擦眼睛:“蒙都尉,我去!就算不为别的,也为了阿禾能好好过日子!”
王二柱听说后,也找到了蒙恬:“都尉,我想去筑堡垒,可我爹的伤……”
蒙恬笑了笑:“你爹的伤,郡里的医官会来看。你要是去筑堡垒,每天能领半块肉干,还能学武艺——以后再遇到匈奴人,你就能保护你爹了。”
王二柱眼睛一亮:“真的能学武艺?”
“当然,”蒙恬说,“等堡垒筑得差不多了,我就派老兵教你们射箭、劈刀。”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筑堡垒的队伍。黑风口的山壁下,每天都有上百人在忙碌——有的搬石头,有的挖土,有的和泥。蒙恬每天都会去工地,有时候帮着搬石头,有时候给百姓们讲怎么筑堡垒更结实。他还规定,凡是参与筑堡垒的百姓,每天除了管饭,还能领一小把盐巴,这在缺盐的边境,可是很金贵的东西。
赵平看着工地上热闹的景象,对蒙恬说:“没想到百姓们这么积极。”
蒙恬望着远处忙碌的身影,说:“他们不是为了盐巴,是为了自己的家。只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和他们有关系,他们就会愿意干。”
堡垒筑得很快,不到一个月,黑风口的堡垒就初具规模。堡垒是用石头和黄土砌成的,有两丈高,三丈宽,上面有箭楼,四周挖了护城河,河里灌满了从黄河引来的水。站在堡垒上,能清楚地看见远处的土路,只要有匈奴人来,箭楼上的士兵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堡垒筑好的那天,李老汉和王二柱都来了。他们站在堡垒下,仰着头,看着上面飘扬的黑色秦旗,心里满是踏实。蒙恬走上堡垒,对百姓们说:“从今天起,这座堡垒就叫‘镇朔堡’,有它在,朔方的风沙,就吹不进我们的家园了!”
百姓们欢呼起来,声音在山谷里回荡。那天晚上,镇朔堡里升起了炊烟,士兵们和百姓们一起煮了羊肉汤,围着篝火唱歌。李老汉看着阿禾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块烤羊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里想: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