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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片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废墟，万俟泽牵着辰星，沉默地前行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确认已经完全摆脱了秃鹫帮可能的追踪，空气中只剩下废土固有的荒凉与尘埃味，他才放缓了脚步。
辰星一直很安静，乖乖地被牵着走，但万俟泽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中那只小手的细微颤抖，以及他过于急促的呼吸。刚才那场短暂而血腥的冲突，对于一直挣扎在生存边缘、但或许从未如此近距离直面赤裸杀戮的辰星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肾上腺素褪去后，后怕与不适感才真正涌现。
万俟泽找到一处背靠巨大岩石、相对隐蔽的凹陷处停了下来。“在这里休息一下。”他松开手，转身面向辰星。
辰星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他看着万俟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害怕了？”万俟泽的声音放缓，不像询问，更像是一种确认和理解。他抬手，想习惯性地去揉辰星的头发，但指尖在触碰到那略显粗糙的防护服兜帽时顿了顿，转而轻轻落在他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
辰星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他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小声嗫嚅：“……他们……都死了……”
“在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万俟泽的语气平静而冷酷，陈述着废土最基本的法则，“尤其是，当他们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的时候。” 最后这句话，他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清晰地传达出——触碰他的逆鳞，代价唯有死亡。
辰星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句话里蕴含的、近乎霸道的保护欲。他怔怔地看着万俟泽，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方冷峻的身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混杂着奇异的心悸，缓缓蔓延开来。
“有没有受伤？”万俟泽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仔细检查。虽然刚才将人护得很好，但混乱中难免有疏漏。
辰星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摇了摇头。但万俟泽却敏锐地注意到，他右手的手套指尖处，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隐隐有血迹渗出。可能是在躲避或者被他拉着快速移动时，被尖锐的金属边缘刮到了。
“手伸出来。”万俟泽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辰星听话地伸出右手。万俟泽小心地帮他脱下手套，果然，食指指尖有一道不算深但仍在渗血的口子。在废土，任何伤口都可能引发感染，尤其是这种金属刮伤。
万俟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立刻从行囊中取出消毒喷雾和伤药。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缓慢。他单膝微屈，与辰星保持平视的高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辰星的手腕，另一只手用棉签蘸取消毒液，极其小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渍。
冰凉的消毒液触碰到伤口，带来一丝刺痛，辰星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指。
“忍一下，很快就好。”万俟泽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边，气息拂过辰星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他托着辰星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但清理伤口的动作却愈发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辰星不再动了。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墨岩，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防风镜下那双此刻充满了耐心和……心疼？的眼睛。指尖的刺痛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接触点蔓延开来的、酥酥麻麻的热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他脸颊发烫，心跳失序。
万俟泽仔细地清理干净伤口，然后挤出一点半透明的药膏，用指腹蘸了，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带着清凉的草药气息，瞬间缓解了刺痛感。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在辰星敏感的指尖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难以忽视的战栗。
辰星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屏住呼吸，连眼睛都忘了眨，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一点点被触碰的皮肤上。墨岩的手指很暖，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感。这感觉……很奇怪，但并不讨厌，甚至……让人贪恋。
万俟泽何尝不是心潮微涌。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温度，少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那越来越红润的耳垂，都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他强压下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只是将包扎的动作放得更慢，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接触无限延长。
他用一小块干净的透气敷料仔细贴好伤口，然后用纱布轻轻缠绕固定。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绷的静谧，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风吹过岩石的呜咽。
包扎完毕，万俟泽却没有立刻松开手。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在辰星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那里皮肤最薄，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急促而有力，如同受惊的小鸟。
辰星浑身一颤，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抽回了手，藏到身后，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低下头，不敢再看万俟泽，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万俟泽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心中闪过一丝遗憾，但看到辰星那副羞赧得无地自容的模样，又觉得可爱得紧。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将药品收好。
“小伤，注意别沾水，明天就好了。”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旖旎从未发生。
辰星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依旧不敢抬头。
万俟泽看了看天色，转移了话题：“我们需要找个更稳妥的地方过夜。前面好像有个旧时代的设施入口，去看看吧。”
辰星这才抬起头，顺着万俟泽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半掩在沙土下的金属舱门。他点了点头，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
万俟泽再次向他伸出手，这一次，带着询问的意味。
辰星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犹豫了几秒，脑海中闪过刚才指尖的触感和手腕的摩挲，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但最终，对安全和依赖的渴望还是战胜了羞涩。他慢慢地将自己那只没受伤的手，重新放回了万俟泽的掌心。
万俟泽收紧手掌，牵着他，向那个可能的庇护所走去。这一次，他走得格外慢，掌心的温度也格外灼热。
辰星跟在他身侧，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几乎要烫伤人的热度，和那强大而令人安心的力量，只觉得之前的恐惧和不安都被这温度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让人心慌意乱却又甘之如饴的悸动。
废土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紧紧缠绕，投在荒芜的大地上。
有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破土、生长，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绽放出不合时宜却又无比坚韧的嫩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