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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半掩的金属舱门比想象中要沉重，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沙土。
万俟泽示意辰星退后，自己则用力将其撬开，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个向下的、黑暗的通道显露出来，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淡淡金属味的陈旧空气涌出。
“跟紧我。”万俟泽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强光手电，率先走了下去。辰星深吸一口气，抓紧了自己的小背包，紧随其后。
通道是向下的金属阶梯，还算坚固，但布满了灰尘。
手电的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
阶梯尽头连接着一条宽阔的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房门，大多紧闭或损坏，墙壁上残留着模糊的指示牌和斑驳的污渍。这里显然是一个旧时代的大型地下避难所。
“扫描显示，该设施主体结构稳定，生命迹象……无。辐射指数低于地表，空气成分……需进一步净化。”花小千的声音在万俟泽脑海中汇报。
万俟泽稍稍放心，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他带着辰星谨慎地探索着。走廊两旁的一些房间门敞开着，里面是倒塌的架子、散落的文件和腐烂的生活用品，诉说着曾经的仓促撤离和漫长时光的侵蚀。
他们找到了一间相对完整的宿舍模样的房间，里面有几张锈蚀的铁架床，甚至还有一个固定在墙上的金属柜子。万俟泽用光柱扫过房间，确认没有危险后，对辰星说：“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
辰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相对“豪华”的庇护所，相比于桥洞和通风塔，这里简直称得上奢侈。他走到一张床铺边，手指轻轻拂过积满灰尘的床板，眼神有些恍惚。
万俟泽开始忙碌起来。他启动了一个小型的区域空气净化器，驱散陈腐气息；又检查了房间的通风口，确保空气流通；最后，他选择了最里面一张看起来最结实的床铺，开始清理上面的灰尘。
辰星想过来帮忙，却被万俟泽阻止了：“你手上还有伤，坐着休息。”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关怀。
辰星只好乖乖地坐在旁边一张相对干净的椅子上，看着万俟泽利落地收拾。
墨岩的动作高效而专注，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忙碌，竟让这死寂的地下空间有了一丝……“家”的错觉？这个念头让辰星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脸颊微微发热。
收拾停当，万俟泽又拿出能源炉，加热了食物。两人坐在清理干净的床铺上，默默地吃着。与外界隔绝的寂静，让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吃完东西，万俟泽看着辰星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想起他刚才触碰床铺时的恍惚，便开口问道：“对这里……有印象吗？”
辰星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感觉……有点熟悉。”他环顾四周，眉头微蹙，“好像……很久以前，在类似的地方……待过。” 这种感觉很模糊，就像水底的倒影，看不清细节，只有一种朦胧的既视感。
万俟泽心中了然。灵犀族作为高等文明，其族人很可能习惯于这种高科技的封闭或半封闭环境。这种熟悉感，源于灵魂深处对类似生活环境的记忆碎片。
“可能类似的避难所，你以前躲藏过。”万俟泽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没有深入探讨。
辰星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他心中的那种异样感并未消失。
这种熟悉，似乎不仅仅是环境，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仿佛这样的密闭空间，曾经意味着“安全”和“庇护”。而这种感觉，与眼前这个叫墨岩的男人带给他的感觉，奇妙地重合了。
夜深了，万俟泽让辰星睡在已经铺好隔温垫和毯子的床铺上，自己则打算守在门口。
“你……不睡吗？”辰星躺在柔软的垫子上，看着坐在门口阴影里的万俟泽，小声问道。经过一天的奔波和惊吓，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却有些不习惯墨岩不在身边的感觉。
“我守夜。”万俟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平稳而令人安心，“你安心睡。”
辰星“哦”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但地下空间的绝对寂静和黑暗，反而放大了某些不安。远处管道偶尔传来的滴水声，或是金属热胀冷缩的轻微“咔哒”声，都会让他心跳加速。白天地面上那些掠夺者狰狞的面孔和墨岩冷酷杀戮的画面，也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他蜷缩起来，将毯子拉过头顶，试图隔绝恐惧，但效果甚微。
万俟泽感知着他紊乱的呼吸和紧绷的身体，知道他又陷入了不安。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床铺边。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辰星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到墨岩高大的轮廓靠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往里一点。”万俟泽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辰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默默地、有些僵硬地往床铺里面挪了挪。
万俟泽和衣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床铺并不宽敞，两个成年男性躺下显得有些拥挤，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体传来的热量。万俟泽侧身对着辰星，将大部分空间留给他，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仍然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睡吧。”万俟泽闭上眼，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我在这里。”
简单的一句话，和身边传来的坚实存在感，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
辰星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黑暗中，他能闻到墨岩身上那种冷冽又干净的气息，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带来的轻微气流。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这强大的存在感驱散了。
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向万俟泽的背影。虽然隔着距离，但那宽阔的肩背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将他与外界所有的危险隔绝开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包裹了他。他轻轻闭上眼，这一次，睡意迅速袭来。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无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又挪动了一点点，额头几乎要触碰到万俟泽的背脊。
万俟泽并没有睡着。他感受着身后少年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和那一点点小心翼翼靠近的温热，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他没有动，任由那份依赖和信任，通过这细微的接触，无声地传递过来。
地下避难所隔绝了废土的危险与喧嚣，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谱写着依赖与守护的旋律。
对于辰星来说，这个陌生的地下空间，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第一次真正成为了可以安眠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