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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赵头儿的心事。
他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骤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刘然然，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究竟知道多少，意欲何为。
灶房外风声呜咽，锅里的水汽蒸腾弥漫。
隔间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炭盆里的火星轻微地爆开一声，在陡然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头儿的目光如同钩子，死死锁在刘然然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神情下挖掘出深意与威胁。
隔间外，伙夫剁菜的梆梆声、锅勺碰撞的哐当声、还有杂役们模糊的低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远远地模糊下去。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赵头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强装的镇定。
他放在算盘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刘然然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轻轻扫过那碟油亮的酱肉，又落回赵头儿那张因内心煎熬而显得浮肿疲惫的脸上，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点悲悯：
“民妇只知道，再好的东西，若来路不正，或与污秽之物相伴，吃下去，也许可解馋饱腹，久了，终究会败坏肠胃，蚀骨吸髓，令人寝食难安。这，想必头儿近日深有体会。”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赵头儿强撑的伪装。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腹部，那里近日确实常感胀痛不适，夜间辗转反侧，那些被他吞下肚的油水，此刻仿佛都在胃里翻腾着，带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王老三那张堆满假笑却又暗含威胁的脸，库吏和军需官冰冷审视的眼神，还有那些以次充好、甚至开始变质的米肉……
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妇人，看得太准了！
她绝不仅仅是“略知皮毛”！
赵头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猛地抬手，示意门口那打盹的小学徒：
“去，外面看着点，别让闲杂人靠近！”
小学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出去了。
隔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赵头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探究：
“你……是那边派来探口风的？还是……”他不敢说出另一种可能，那意味着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刘然然缓缓摇头，眼神清正：
“民妇谁的人都不是，只是伤兵营一个帮忙处理药材的。见多了伤员因药力不足、伙食粗劣而伤势反复，痛苦不堪，于心难安。
偶尔也听得几句闲言碎语，说这营里的好东西，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糟蹋了，还害了人命。”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账簿上
“头儿是个管事的明白人，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比民妇更清楚。
有些路，走下去是悬崖，回头或许还能见着岸。”
“回头？”
赵头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说得轻巧！上了这条船，是你说下就能下的？那些人……吃进去的，岂会轻易吐出来？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