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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是啊，独木难支，螳臂当车，自然险之又险。”
刘然然顺着他的话，语气悄然一转
“但若……不止一人觉得这船要沉，或是船上有人不仅想自己吃饱，还想把别的船也凿沉，让大家都溺死呢？”
她暗示着军需处那边的手伸得太长，可能危及到伙食营本身的“安全”或“利益”。
赵头儿瞳孔一缩。
三角眼来送劣质药材的事，他自然知道，甚至王老三还暗示过他，这是上头进一步“整合”资源、统一口径的第一步，以后大家更要“同心同德”。
但这“同心同德”的背后，分明是更大的贪欲和更肆无忌惮的掠夺，甚至可能把他们这些具体经手的人也当成随时可以舍弃的卒子！
刘然然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话已奏效，便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伤兵营那边，孙医官最近因药材份量不足、以次充好的事，动了真怒，正在严查来源呢……这要是查下来，不知最终会查到谁头上……唉，这年头，想做点实事，难啊。”
说完，她微微屈膝：“热水暖身，多谢头儿。民妇还要去送药，不便久留，方才说的山楂麦芽水，头儿不妨试试。”
她转身，作势欲走。
“等等！”赵头儿猛地叫住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眼神复杂万分，挣扎、恐惧、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挥了挥手，声音干涩：
“……你，走吧。今天……你没来过，我也没见过你。”
这便是默认了她的话，并且暂时不会声张，甚至可能……会开始思考退路。
刘然然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低头快步走出隔间，穿过嘈杂的灶房，在那些伙夫杂役漠然或疑惑的目光中，迅速离开了伙食营的区域。
冷风再次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的清冽，吹散了她从伙食营带出的那股油腻腐败的气味。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的浊闷稍减。
这第一步，成了。
她在赵头儿坚固的心理防线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颗棋子，未必能立刻反水，但他的动摇和自保的念头，足以在关键时刻引发不可预料的变数。
她摸了摸怀中那份关于劣质伙食的“证据”，又想起孙医官对军需药材的怒火。
火种已埋下，东风也已借来。
接下来，只需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将这两把火同时点燃，让它们烧穿这层层黑幕。
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脚步加快，向着辎重营的方向走去——
药，还是要送的。戏，要做全套。
而在她身后，伙食营那间小小的隔间里，赵头儿颓然坐回椅子上，盯着那碟冰冷的酱肉和摊开的账簿，眼神空洞，许久没有动弹。
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