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毙命的牧哨,捆绑堵塞得结实的牧民,敞开的围栏和驼厩……
很难相信,一个存栏近万的牧场,仅仅一夜之间,就被不知来路的马贼洗掠一空!
除了老弱病残的马、骡、驴、骆驼,以及差不多所有的羊群,其他最珍贵的战畜全部不见了!
“大当户……您看!”
一个部族武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上捧着一堆满是血污的东西。
义渠且居一把抢过来,抖开一看。
衣服!
突厥人的衣服!
一件上面有着喷溅鲜血的,弄脏了的翻领长身突厥衣服。
“狗血!”
义渠且居不嫌脏,凑着鼻子闻了闻。
“还有这个?”
另一个武士,又递过来一个断裂残破的鞢带。
很显然,根据断裂的茬口判断,这东西是昨夜才扯断丢弃的。
“在哪儿发现的?”
千骑长贺悦博博吼道。
……
搜索的武士们,来到半个山脚下一处隐蔽的石沟。
那儿,是好几摊草草掩埋的灰烬。
显然,昨晚上的来人,就是在这里做了短暂的休息。
不一会儿,有更多的东西被发现,但似乎都是来人不小心遗落的东西。
一个突厥人才戴的耳环,一块突厥人才有的发辫带孔夹片,一把突厥人常有的鹰头小匕首……
这些东西,虽然简单碎小,但却的确全部是突厥人才特有的东西。
而发现这些东西的西方,都是在不显眼的草丛和篝火旁的沙子之中,它们根本不像是盗贼刻意迷惑之举。
武士们继续追击,便陆陆续续发现更多细小的东西……
战畜的足迹,分了好几股。
有的,从半个山后弥漫进入茫茫沙漠,主要是骆驼的足迹。
有的,从观音山后沿着古道,在沙漠间的荒漠戈壁一路北上,那是东突厥的方向。
还有一路,竟然沿着猪野泽的湖岸线,直奔求伏山而去……
但那条路,很可能是一条疑兵路线!
因为求伏山到触青山一带,可是有大量散居其上的部族人家,最难通过。
而到目前为止,求伏山的警戒哨骑和族民,没有任何的报警信息。
“全体大队,分作两股。”
大当户贺悦博博略一思索,当即下令。
“贺悦博博、尸逐巴尔,你们两个,带着现有的马匹,领三千人去北边古道去追!”
“马群走得慢,肯定能追上!”
“不过,一下子能将这么多牲畜赶走,这马贼的人可不少,做好苦战的准备!”
“这些马,可是安大和胡子给咱们攒下来的基业,若是丢了,咱们休屠各人也就完了!”
“赶上了,先缠住,派人送信,部族男女立刻就来增援!”
“好的,大人!”
千骑长贺悦博博、尸逐巴尔一躬身,领命上马,狂暴而去。
他们要到村子里,召集自己的属下武士。
“娄邱别扎,你带一千人,进入沙漠,追击咱们的驼群!”
“剩下的骆驼不多,就辛苦你们了!”
大当户贺悦博博拍着千骑长娄邱别扎肩膀,说道。
“沙漠里,没有人比我们屠休个人更快!”
“找到我们的骆驼,至于那些胆大包天的人,带回来一两个人就行,别的一个不留!”
贺悦博博,咬牙切齿地说道。
娄邱别扎答应一声,立即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贺悦博博抬头看看东面和西面的天空,似乎也看到些许的烟尘。
他长叹一声,满目仇恨。
马畜,骆驼,驴骡,可是屠休个人重新崛起的命根子啊!
如果,这么大的损失追不会来……
贺悦博博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是部落头人梁赞扭曲的面孔,以及那个该死的粟特人阴狠的目光……
六日后,允吾县。
这里,是群山和荒漠的一块绿洲。
凌晨时分,突然间哗啦啦地赶过来好大一群马匹和骆驼。
提前在此等候的人,忙着将这些远道而来的牲畜,引入那些巨大的围栏和棚厩之中。
牧人们,给它们准备了许多黑豆、麦麸和清水。
风尘仆仆的赶马人,累得差点就想倒地去睡,可是早被等候的好多人搀扶着,拖进一个个巨大的牛皮帐篷……
好多一字排开的大木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水。
靠门的台子上,则是许多吃的东西。
肉、馕饼、牛奶、西瓜,甚至还有不常见的酒……
所有人,就像掉零件一样,从门外便开始脱……一直脱到木桶边。
然后,几乎全是爬着,翻进木桶之中……
滚烫的热水,让他们尖叫着跳了起来,可是立即就又踉跄着摔倒在木桶之中……
好多人,就是双手搭在木桶沿上,嘴里咬着馕饼,就睡着了……
阿布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干爽的绒毯之中。
身上,也已经被换上了自己的棉质睡衣。
如此估计,胡图鲁已经醒来多时了。
他仰躺着,看这帐篷顶的天光,岀了一回神。
时间,似乎已经到了傍晚。
这一觉,算是睡得够长够舒服。
经过连续几次的腾挪转移,他带着从屠休个人那儿带出来的马、骆驼,安置到了删丹牧、凉州牧等地。
然后又将一批倒腾出来的劣马和骡子、骆驼,夜行晓宿地赶到了这里。
因为得力的情报和提前布置,这一路走得有惊无险、还算顺利。
可是,赶路的人、牲口,都算是累坏了!
允吾县这处不知名的荒漠绿洲,将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在这里,阿布将为这些名义上的屠休个人的财产,找几个好买家。
按照时间约定,由狐装扮的东突厥人马贼,将和太原来的、会宁来的、枹罕等地来的客人,通过一个神秘地下组织,谈生意。
经过多方调集,在这片绿洲之上,已经调集了近两万头普通战马、骆驼、骡、驴等牲口。
战争的时候,这些牲畜,都是将就可用的战略性资源。
奇货可居!
没有势力,能抵挡得住这批并非高质战畜的诱惑!
只有,还对未来有想法!
陇右河西一带,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庞大规模的牲口交易了。
太原来的,当然是远道而来的李建成和武士彟。
会宁来的,就是西突厥王子阙度设的代表。
至于枹罕来的,正是马匪张贵的人。
而安定郡的氐羌头领荔非世雄,也派出了他的特使来到此地洽谈。
……
所有的人,全部是在金城(兰州)城被秘密接头、接待。
然后,各路人物,打从离开兰州城开始,便被蒙上了眼睛,躺进了不见天光的棺材里……
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