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内厅,引领內监上前禀报道“皇后娘娘,怡亲王携新王妃入殿谢恩。”
“嗯……”半晌,殿上宝座中斜倚假寐的人方缓缓开口道“赐座!”
怡亲王忙示意楚玉,一步上前,下跪行顿首礼。楚玉正看着上方发怔,忽觉被人轻推一下,也未细想,便有样学样的双膝跪地,以额触地,怦然有声。
殿上立刻传来女子欢快的笑声,待楚玉意识到异样,悄悄抬起头,发觉殿内宫女內侍或掩口偷笑,或紧咬嘴唇低头闷笑,或与邻伴挤眉弄眼,同时向她投来讥笑的目光……
怎么回事?她低头察看自己,衣衫整齐,又晃了晃头,发簪叮当作响,牢牢地插在发髻间……哪里出了差错?百思不得其解,她又转头向左看去,登时唬了一跳。只见,怡亲王阴沉的面孔上,剑眉下一对星眸正冷冷地看着她。
楚玉实在不知所以,张口欲问,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怡亲王似尽了很大力量,方压制住窜上脑门的怒火,压低声音提醒道“顿首礼乃男子所行,女子要行肃拜礼,低头至手即可,真是丢人现眼!”
楚玉这才恍然大悟,站起身便要再行礼,心里却十分不耐烦。怡亲王见状,更加恼火,碍着皇后面前不敢发作,只恨的咬着牙,目光似喂了毒的剑刃,直刺楚玉脸上。楚玉心中更加慌张,一时也忘了花蕊夫人的叮嘱,竟上前一步,也不管什么男左女右,左上右下,拱手一礼,然后胡乱的指手画脚一番。顿时惊得阶前两名內侍慌忙上前阻拦,左右夹攻,片刻便把楚玉挟制住。
一切发生太快,怡亲王无暇阻拦,索性闪到一旁静观其变。
“退下!”正当楚玉拼命挣扎,又无力呼救时,殿上传来皇后娘娘的制止声。
两名內侍闻言也不敢违命,只是一左一右抓住楚玉的胳臂,让她无法动弹。
“小安子,小李子,还不退下!”皇后厉声命令道,说话间已站起身,近身宫女忙上前搀扶。
楚玉顺势挣脱內侍束缚,举目看去,只见皇后娘娘凤冠辉煌,紫袍曳地,仪态万千的步下丹阶。
“你是楚玉?楚平王的孙女儿?”皇后伸出手挑起楚玉的下颌,神情中带着几分好奇和冷漠。
啊?!楚平王?是谁?楚玉是我,不过我可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位什么王?楚玉如此想着,口里却讷讷不语,只是抬起头,迎视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丝毫没有怯意。
皇后两弯柳叶吊梢眉轻轻一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果然天生尤物,美艳动人,我见犹怜。楚平王倒是个有福之人,儿子犯下忤逆叛乱的滔天大罪,逃到岭南边境,却留下一对倾城倾国的女儿,偏偏被大秦的太子救下。听说,你姐姐,哦,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此刻身处秦国太子宫的那位楚华便是你的同胞姐姐吧!”
嗯?什么?姐姐?楚玉更是吃了一惊,如云里雾里,楚平王为何人?根本不知所云。她转头望向侍立阶下的武元昊,希望得到些许暗示,可惜,那位英武俊逸的怡亲王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小人!不知几时与他结下仇怨,竟如此折磨自己?不管怎样,想办法让皇后成为自己的靠山,最好,借她权势,远离王府,就算留在皇宫也好过回到那座危机四伏的王府。
打定主意,楚玉匍匐在皇后脚下,声泪俱下道“尊贵的皇后娘娘,小女子在您面前从不敢说谎话,奴婢确是楚平王孙女,那位身在秦国太子宫的楚……楚华是奴婢的同胞姐姐,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自辩,只求娘娘明示,给奴婢指条活路~”一时间如梨花带雨,哭声回荡在椒房殿。说来奇怪,这哭声似乎具有某种神奇魔力,竟似瘟疫般迅速传染众人。殿内一众宫女內监无不面容悲痛,如丧考妣,甚至皇后身边,素日最不苟言笑的苏嬷嬷也神情暗淡,眼含泪光。
皇后韦氏颇受触动,心中的猜忌、戒备和敌意瞬间消失殆尽。她不由自主的挽住楚玉的手,满含泪光的说道“快起来,好孩子!楚国虽然打了败仗,楚王也身患重病,不过既然把你送到大秦,你就是大秦的子民。我的儿啊,快别哭了,你再哭,本宫也忍不住了~”说着泪水涟涟,已经泣不成声了。
众人见皇后如此,也不再强忍,纷纷哭出声来,一时间椒房殿内成了泪水的海洋,殿外侍卫闻声变色,却又不敢贸然闯入,只得迅速报知御林军总领李牧,而李牧恰好随皇帝去了京郊皇家别苑,慑于素日皇后威严,无人敢擅作主张,一个个只得大眼瞪小眼,挠着头皮,假装听不见。
而此时,椒房殿内,并非所有人陷入情绪崩溃,众人皆哭,还有一人独自冷静。这人正是因为彼岸花被毁,一路绑着楚玉,负荆请罪的怡亲王武元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