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年纪看着不小,身手倒着实敏捷,他见许潜一副病鬼模样,还瘸了条腿,自然便没有将他太放在心上。
两个跨步,欺身近前,伸出左手去抓他,右手则是高举短刀,就要将他捅个透心凉。
许潜此时面色凝重,全神贯注,同样不敢大意。
鬼好斗,人难缠。
何况他又确确实实身有缺陷。
他背靠着墙,仅凭单脚站立,左手拄拐,右手悄悄伸至身后,早已摸了一包石灰在手。
待那老翁上前,看准时机,猛地一甩。
“噗”的一声,却似火树银花一般,白雾绽放。
老翁猝不及防,被石灰洒了满面,双目顿时失去视线,同时一股痛彻心扉的灼烧感,在眼睛里弥漫开来,像是在受剜目之刑一样。
“啊啊啊!小杂种,暗箭伤人……”
他一只手胡乱在脸上抹着,本能的去揉眼睛,另一只持刀的手,则漫无目的地乱挥乱刺。
趁着这会工夫,许潜挥动拐杖当先打落他的刀,继而右手并成剑指,趁他中门大开之际,凝气重重一击,精准命中鸠尾死穴。
片刻间,老翁倒地,浑身抽搐不止,一时肝胆俱裂,心滞而亡,死的并不算很痛苦。
“罪过,罪过。”
眼见得老翁再无动静,许潜喃喃低语一声,走到床边扯过竹箧,打开盖子,从里面掏出一条丈许长的三色绳,外加一个茶壶般大小的素白陶瓷坛子。
将绳子一头系在那老翁左脚脚腕,另一头则是放到坛子里,口中念念有词,脸色煞白。
喝一声“疾”,抓住绳子中端用力一扯,三道幽幽形体虚幻飘渺,自那老翁体内被扯了出来,其模样身材都与他一般无二,正是三魂。
三魂顺着三色绳被收入坛内,许潜堵好塞子,即刻又掏出一张符咒,封在坛口木塞上,放回竹箧。
做完这些,他坐在榻上一阵喘息,连连咳嗽,眉毛拧成了一条线,脸色也很是难看。
施法拘魂,是要消耗法力的,而法力又与真元挂钩,他现在能够活着,全凭体内这为数不多的真元续命。
自打破胎中之谜,觉醒宿慧记事时起,他就体弱多病,先天亏损,父母不知为他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始终未能根治痊愈。
记得有个大夫曾说,他活不过十岁。
只是十月怀胎,父精母血,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因而爹娘是一如既往为他四处寻医。
或许是这份诚心感动了上天,他九岁那年,一个游方道人借宿他家,听说了此事,又看出他是有宿慧之人,于是向他父母要了一千两的建庙费,将他收做徒弟,承诺十年之后,还他们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如此他跟着师父一路北上,辗转来到东襄郡竹笋山,于主峰乌山之上修庙安家。
这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下来,师父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他医治,符水也好,丹药也罢,全都试过,无奈终是徒劳,情况远比他老人家想象的更加复杂。
主要一点,是他气血两亏,没办法筑基炼己,而做不到这一步,也就意味着无法内炼。
因为他师父原本就是打算,只要他的身子稍微调理的好一些,就教他筑基的法门,这样就能像爬梯子一样,一阶一阶补足亏损,充盈三宝,消除百病,等于是让他自己救自己。
可谁能想到,他十几岁的年龄,七八十岁的身体呢?
加上年幼时又吃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药,残留了太多药毒积于五脏六腑十二经络,无法排出,这就更加棘手。
万般无奈,师父只得舍己度人,每月给他渡送一定量的真元,一来压制毒素,二来抵御百病,以这种方法为他延命,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医治的方法,不违自己昔日的承诺。
猛咳了一阵,许潜稍稍缓和下来。
“唉!也不知还有多久的活头。”
他轻叹一声,照着日常养生的呼吸法门吐纳了两个来回,顺了顺气,目光随即落在那老翁尸体身上。
不做他想,许潜一瘸一拐的上前,将他从头到尾搜了个底儿朝天。
铜铃一个,阴符三张,油灯一盏。
铜铃阴符,应该是用来控尸的,只是这盏油灯,不知有何妙用,这老鬼竟贴身珍藏。
来回打量一番,发现这油灯乃是由青铜铸就,上宽下窄,五寸来高,共分两个部位,即灯座、灯壶。
灯壶为椭圆形,壶里没有油,也没有灯芯,壶盖上刻有八卦太极、北斗七星,外围则是一些云篆蝌蚪文,许潜倒是认识,似乎是一首词。
“无根树,花正微,树老重新接嫩枝。
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
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