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入府门时起,许潜就一直在端量这位表兄,多年不见,他倒是愈发显得老成了。
张清河是姑母之子,与自己年龄相差十岁,其自幼丧父,姑母不受婆家待见,又是一介女流,无力赡养,万般无奈之下,所以将他托付给父亲,寄养在了他家。
眼下处于宅院当中,面对这无比熟悉的环境、无比熟悉的人,许潜却没有多少归属感和亲切感。
这里的一切虽然看上去无甚变化,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明显与以前有所不同,甚至还隐隐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觉。
许潜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不得不问。
“清河表兄,我这一去便是八年,八年不曾见亲人面,实是不肖,不知我父母他们现在何处?还有这府宅,为何又改换了门庭?”
张清河见他一上来便直截了当的发出询问,而且问的还如此刁钻,不好回答,当下顿了一顿,神态蓦然转变,失意悲伤起来。
“唉!表弟不知,此事说来话长了。”
他长叹一息,端了一杯香茶,起身缓缓走到许潜的身边,将茶水递给了他。
“自你离家以后,舅父舅母日夜思念,茶饭不思、时时伤感,没过两年便忧郁成疾。”
“舅父上了年纪,身体本就不好,那日偶感风寒,一病不起,试了百般药石都不见效用,在家将养了月余,终究还是撒手人寰了。”
“舅父作古后,舅母悲痛欲绝,又因想念表弟,身体是每况日下,这般拖得半年,竟也随舅父而去。”
“可怜舅母临死的时候,还在呼唤着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张清河面有悲痛之色,双眼也湿润起来,微微转身低头,举袖拭了拭眼角。
许潜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闻此噩耗,心胸一时不畅,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只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神情低落,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
“爹娘现葬于哪里?”
张清河道。
“西郊,十八里坡。”
许潜不再说话,也不想说话,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观张清河,则向他说些安慰之言,同时又叫人来去准备酒席,要为他接风洗尘,时不时还朝屋外望望,就这样持续约有一刻来钟,似是打定主意,面朝许潜正色开口。
“舅母在临行前,将这家产托付于我,而今表弟既然回来了,那么理当奉还,所有田契账本存放所在的钥匙都在这儿,任凭表弟做主。”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钥匙,双手呈交到许潜面前。
许潜只看了一眼,便将他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
事到如今,他对这些东西早已经不甚在意,当下正要回绝,不想却在这时,客堂外两个大汉“蹭蹭蹭”的跨步迈了进来。
许潜打眼一看,但见身着皂服、腰挎长刀、手持枷锁、气势汹汹,正是官门皂隶。
“那个讹诈冒亲的道士在哪呢?”
皂隶身旁,跟着先前挡门的小胡子。
他此时将手一伸,指向许潜。
“就是他。”
两名皂隶见罢,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将锁链套在许潜脖子上。
“跟我走。”
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许潜有些惊诧,只觉得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他也没去多想,只是盯向身前皂隶,张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