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先生单手拎起紫陶茶壶,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白瓷茶杯中。
“咕嘟咕嘟——”
直到茶水溢出,在桌上洇湿一片,留下水痕,唐大先生才停手。
“楚小友,请饮了这杯茶,快些离去吧。唐家堡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酒满敬人,茶满送客。
楚留香端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仍旧面不改色。
他解下背上的包袝,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小锁,一抹鲜血干涸后的暗红映入眼帘。
木盒中叠放着一面旗帜。
唐大先生吃惊之下,捋胡须的手稍一用力,竟拔下几根来。
“大旗门血旗!你怎会有此物!铁中棠大侠是你什么人!”
楚留香沉声道:“正是家父。”
唐大先生神色严肃:“你拿出了大旗门血旗,应该知道它的用法。”
楚留香回道:“晚辈知晓。”
唐大先生喝道:“持旗人先道名来。”
楚留香抖开血旗,应道:“持旗人铁少麒,江湖化名楚留香。”
“持旗人所发之令,是否有关人命生死。”
楚留香正色道:“人命关天,绝无虚言。”
唐大先生又大喝道:“持旗人所发之令为何!十息之内,十字之限,速速道来!”
楚留香双手持旗闭目而立:“请予我腐心散之毒。”
昔年大旗门云、铁二位开山宗师,以恶徒的鲜血汇集成了这面血旗,却没有挟恩自重,要以此血旗来号令江湖同道之意,只是江湖中人为了感恩图报,才立下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血旗所至,凡事一律听命,而云、铁两人深恐因此养成后人的狂傲之气乱施号令,是以才自己约束自己,定下这使用血旗的苛刻规矩。
唐大先生怔怔盯着血旗出神,落寞道:“罢了罢了,大旗门血旗都请出来了,我怎能不给。”
腐心散是被用几层油纸包得严严实实,装在一个小木匣中送过来的。
唐大先生叮嘱道:“万万不可随意打开,若是吸进去一星半点儿,五脏六腑登时化为脓水,神仙来了也难救。”
楚留香谢过这位仁厚长者,寒暄几句后起身告辞。
唐大先生把他礼送至门外,临了高声道:“替我向你父问好。”
楚留香笑道:“您放心,晚辈一定把话带到。”
金秋十月,竹林茂密,枝叶狭长萧萧,一个黑衣人影,静静站立在路旁,纹丝不动,宛如石雕。
他身形欣长,却瘦骨嶙峋,面上双颧高耸,眼眶深陷,仔细一瞧,竟是个瞎子。
忽然,黑衣人双耳一动,面上浮现笑意,飘飞而出,稳稳落在地上,两只长袖随风飘舞,宛如蝙蝠的翅膀一般,落地后竟长垂及地。
“铁小子,你要去哪里啊。”
楚留香先惊后喜:“二叔叔,你怎么来了,出门在外,还是叫我楚留香为好。”
黑衣人道:“你盗走了大旗门血旗和《嫁衣神功》,虽留书一封写明原委,但你父亲不放心,托我来看看你,不要让你误入歧途。”
黑衣人本名艾天蝠,是铁中棠的至交,楚留香是他看着长大的。因孩童口齿含糊,艾二不分,将艾叔叔唤作二叔叔,艾天蝠也没去纠正,任由楚留香叫下去,以示亲昵。
艾天蝠冷冷道:“我和你一同前去,看看那陈岁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威胁你。”
楚留香无奈道:“二叔叔,陈兄好歹算是帮过我,对他下杀手,我是不依的。再者说了,连石观音都败亡在他手中,你能是他的对手吗?”
艾天蝠面上挂不住:“好小子,我久不出手,世人已忘了我的威名,你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