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杀?
仪琳打了个寒噤,她一个好端端善良美貌小尼姑,怎么就和这么个词扯上关系了呢?
她对看一个人死去没有任何兴趣,也担心自己会拖后腿,她的轻功可不够好。
“小师父的轻功不佳,在下却是根本没有轻功。”
王野则这样对她说:“不过不用担心,田伯光走不远的,他将自己最后的真气尽数注入在那十刀里面,否则抵抗不了我的连续斩击。”
“这是外家功夫面对内家真气为数不多的优势,无论多么悠长的内息,总不如自己锻炼体魄来得有耐力。所以他力竭了,而我犹有余力。”
“他身上还有血迹,在下从过军,会一点简单的追踪术,他想要甩开我们,难如登天。而且说实在的,受了如此重伤,也只有衡阳城是出路了。”
仪琳听他缓慢说话,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迷迷糊糊之间,却也觉得那个凶神恶煞的田伯光,在王野面前已经被全部拿捏。
她当然不知道,王野为了这份能耐,花费了多少代价。
一个月来,他经受七八种不同的方法,不断逼近自己全身上下各个部分的极限,将自己这个人不当做人的“使用”,然后借由药力加速恢复。
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使用静功“馋虎”调整体魄状态,防止那些锻炼的身体部位,真正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计算、意志、忍耐,都达到了一种巅峰,是一种绝对不可能更好的境地度过这一个月,这完全是地狱般的一个月。
但地狱之后就是天堂,一个月后,他也再次蜕变。
从最初的退伍老兵、江湖熟手,到后来以一敌二,战胜两个各有缺陷的江湖高手,再到现在,他已经可以正面击败田伯光。
放在何处,王野皆有资格称之为江湖第一流人物了。
仪琳虽然多少怕点王野这么个生猛人物,但还是念着恩情,给他包扎伤口。两人行出山洞,王野耳朵一动,侧头看向一旁。
“怎么?”仪琳跟着看过去,但看风雨离乱,草木丛生,除满目苍苍茫茫、滚珠落玉的飘零山水,便什么也瞧不见。
“没什么。”王野收回目光,脸上含笑,走了过去,伸手一拿。
赫然从草丛之中,拿起了一柄竹骨雨伞,回头递给仪琳。
仪琳咦了一声,却也没啥防备之心,拿了便眨巴着眼睛翻来覆去看:“何处来的雨伞?”
“观音菩萨变出来的。”王野一本正经地对她道:“接下来我带路,你跟着后边儿,免得再出事。”
仪琳居然还真信了,双手合十,闭目呢喃:“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在上,弟子福薄德浅,受此恩泽,惶恐不已,必日日诵念经文!”
傻姑娘。王野摇了摇头,往前走去,再看田伯光冲出山洞的痕迹。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光头姑娘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发现雨落在他身上,自然而然滑落,当下心中暗忖:
“这人必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前来拯救我的。要不然,他怎么也不打伞的?”
雨伞自不是观音菩萨所留,王野也非观世音的化身。这世上没有神佛,只有人,会武功的人而已。
适才田伯光出洞之际,仪琳什么都没有发现,王野却可精准听到山洞外有人出剑如电,狠狠刺了田伯光一记。
可惜田伯光轻功还是太好,在剑气迫在眉睫的关键时刻,倏然翻身躲避,虽然伤势更重,到底还是逃遁远去。
而这人出了一剑,见没杀死田伯光,也没有久留,留下一柄雨伞给仪琳,便跟着离开去了。
其实王野早在初来此处时候,就已发现了他,而这人也在同时发现了王野。
田伯光强逼仪琳之时,两人同时动作,均有拔刀相助之意。不过王野抢先一步,那人便按兵不动,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王野从当时起,便对他身份便有所猜测,直至这一剑之后,心里更有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了。
田伯光逃走,这人暗助一剑,虽然未尽全功,但看其剑术之精、时机之巧,身手着实不在田伯光之下。
他心中了然:“令狐冲么……这武功水准,绝不是吕颂贤,而是许冠杰或李连杰?”
对于令狐冲避而不见,他并不强求,反正此番金盆洗手大会,几乎变成五岳剑派中四岳结盟的盛会,他们迟早相识。
循着一些草木被压倒、树干被倾轧的痕迹看去,又依着路上洒落的血迹,王野细细判断一番,得出一个结论:田伯光果然去了衡阳。
“衡阳?”仪琳撑着一柄伞,听王野讲解一系列追踪术的缘由来去,半点也不明白,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眼睛小鹿似瞪圆了。
“对,衡阳。”
王野这样对仪琳说:“那他死定了啊。”
……
衡阳城。
风不停,雨未歇。天边黑沉沉的,风雨仍在吹打着江湖,与过去一般,未来也如这般。
金盆洗手尚在明日,但今日已提早有了浩浩汤汤的声势。衡阳城风雨虽大,却大不过人声鼎沸。
一条大街,街上一座宅子,门口点亮四盏大红灯笼。有十数人手执火把,另有人手持雨伞,正热情张罗迎客之事。一批一批,只往里进,没人出来。
雨声和高墙遮掩了其中的喧嚣,大厅里面哄哄闹闹,已有两百余人,来自天南地北,具是江湖中有头有脸人物,现在分作各处,谈笑风生。
然则这尚是外厅,穿过一座长廊,到得一座花厅,雨势减弱,氛围幽静。
此处才是正局。
房间内,上首四张太师椅并列,乃属五岳掌门,彼此无有高低之分,本来是提早设了五张,临给撤下来一张。
这撤下来的一张,不消多言,自是嵩山派左冷禅的。
其余四张,只两张有主,一个是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这是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一个是儒雅清隽的中年儒生,这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
另外两张位置,属于衡山莫大先生,恒山定闲师太,留着以示尊重。他们虽未亲至,却也各有门派内部的代表到场。
下边儿列了一些其他座位,其中的首位是坐着个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中年人,正是主人刘正风。
刘正风的位置仅次于天门道人和岳不群,而又次于刘正风的,则是恒山定逸师太、泰山天松道人、华山派宁中则等人。
在这之后,才是华山派、泰山派、恒山派、衡山派的诸多晚辈后生。如此论资排辈,种种繁琐规矩,都是江湖自古以来传承有序,轻慢不得。
虽说有了规矩,但恒山派众人,却不忘偷偷给其余三岳同道,询问仪琳的消息。
这妮子销声匿迹,她们各个担心得紧,只偏偏要赶上此会,因而不得不先到衡阳,心中却没半个忘记。可惜在场众人,注定给她们失望的答案。
见诸位邻座,刘正风咳咳两声,算作开场:“在场同道……”
“不好了,师父!”
刚说几个字,门外一阵骚乱,有人敲了这幽静厅室的门来。
刘正风一顿,面带歉疚地看向众人:“家中弟子固然疏于管教、礼数不周,但如无重大事情,必不敢如此失态,烦请谅解。”
叫了一声:“进来说话吧,怎么如此这般大吵大闹,当着诸位高人前辈面前,成何体统?”
嘎吱一声,一个年轻弟子推开门来,一进门来,便就跪倒在地:“师父、师叔伯在上,有个一身沾血佩刀的家伙进了衡阳城,有人认得他是田伯光。”
“万里独行田伯光?”刘正风捻须的动作一止,同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对换个眼色。
这名字对外边那些个江湖闲杂人等而言,只是代表一位邪道旁门、亦正亦邪的高手,人对他的印象,来自于他的刀法、轻功及其好色如命的性格。
但对今日会盟的四岳而言,田伯光这个人却有别样含义。因为左冷禅联袂黑石,而田伯光暗中亦为黑石杀手的一员。
岳不群长身而起:“诸位,田伯光竟还敢前来衡阳?怕是与左冷禅老贼脱不开干系,咱们擒了这臭名昭著的家伙,且看老贼还有什么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