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英夷驻在宁波,总是要吃喝的。周遭有些胆大的商贩,便时常用小船载些果菜、杂货过去贩卖。我们扮做杂工,夹在商贩之间。随着贩货的小船,便混了过去。”
“见到英夷了?”陈堂问。
“嗯,见到了。”陈济方答道,“我们曾近至英船近前,所以看得还比较清楚。”
“什么样子?”
“先说那英船。我们见到的英夷船队规模不大,战船更少,多是运船。但其战船数目虽少,却个个精良。船身高大坚固,上有风帆可遁远海,炮巨且众,听说其射距甚远。
“传闻定海之战时,我城上炮火,根本无法够及英船,便被英船炮火摧毁,可见一斑。以侄儿愚见,若在海上,虽我一省水师全部师船,也难敌英夷个把战船。”
说到这,陈济方停下来看了看陈堂,见其没有作声,便又接着说道:
“再说那英兵。这英夷的兵勇,服色整齐。且其无论战船还是兵勇,交战全仗火器。
“其火器精利,远胜于我啊。故而听闻定海之战时,我死伤甚众,而那英夷实则伤亡无几……”
听到这,陈堂幽幽的说道:“若如此说来……这战局,你以为将如何呢?”
“恕侄儿直言。不可再战,战则必败!”
听了陈济方的话,陈堂默然无语。
陈堂很了解他的这个侄儿,虽怠于科考,但其实资质颇高。
他好习拳脚,又喜博览群书,涉猎甚广。所以对于实务,尤其是军务方面眼光独到。
本来陈堂自己,就已对战局不抱多大的希望。听了陈济方的话,心中更是使然。
便缓缓的说道:“近日,已听到些消息。说元抚已被革职,朝廷准备派新的钦差赴广东。看来这战事,或许也是快到头了……”
“可皇上不也派了伊里布大人做钦差,督办浙江会剿吗?不过说起这位伊大人在浙江的作为啊,哼哼……”一旁的陈济怀终究忍不住插嘴道。
“朝廷重臣,岂容你个小孩子家妄加议论!”陈堂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他又说道:“估计这几日,你们的大哥该有消息递来了。到时我们再看看京中到底是个什么风向吧。”
果然,过了几天,陈堂收到了长子陈济云从京城发来的密信。陈济云在信中,传来了近期京中的最新动态。
原来英国舰队抵达大沽口后,通过直隶总督琦善向道光皇帝呈递了英国的照会。
而后,英军逗留在大沽口外多日,却未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听闻琦善与之往来频繁。
接着,朝中对林则徐的批评之声便越来越盛,而皇帝的态度也似乎渐有改变。
再后来,琦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劝得英夷的船队南返。
皇帝大喜,遂下令将林则徐、邓廷桢革职查办,并命琦善为钦差署理两广,南下广州,重办夷务。
读罢儿子的来信,陈堂心中已经明了,看来朝廷对英夷的政策,很快就会从“会剿”变成“招抚”了。
他不禁为林则徐感到惋惜。思来想去,决定再给这位故友写一封信。